张广天：《杨柳枝》——这是你们不需要的专辑!
此文为张广天为其新专辑《杨柳枝》而作。
一、关于音乐
如果音乐是Music，那么，汉人是没有Music的。我们说到音乐，和那个Music完全是两回事。许多民族都有他们自己与别人截然不同的关于声音艺术的概念。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有的部族甚至根本就没有“音乐”这个概念。
声音艺术中的“乐”，在汉人看起来，是一种文明的成果，是完美的人类社会的结果。
二、关于民歌
民歌，首先是一种立场。这个立场主要体现在审美方面。当民歌的独立的审美观被主流的、庸众的和流行的审美观取代或者腐蚀之后，其实就没有民歌了。口琴和吉他包装起来的东西，如果缺失独立的艺术精神，那么也只是流行的一种而已。
民歌，其次是一种传统。这个传统在我们这里，起于诗经、楚辞，经唐宋诗词，而兴盛于戏曲。如果割断了这个传统，就没有我们熟悉的歌唱语汇，就偏离了我们的民歌范畴。当然，发乎于心的新歌唱，也是伟大的。只是当你因为不熟悉传统而假借并投靠另一种别人的势力来作为创新的借口，便是无能的表现。而今天，在我们周围确实充斥着这样一堆“民歌”——往往主要是因为被流行抛弃而故弄玄虚。
民歌，当然也不只是停留在传统里的农业时代的梦想，那些祖先的山歌、祝颂、小调、怨曲，等等。民歌在今天，必须活在各处，在工业化和后工业化的时代中生长。
民歌，最不可能的，是跑到晚会上去装腔作势，拿几种不存在的唱法来忽悠外行。
民歌，在今天，必须是掌握文化的公民歌唱，必须是文人的民歌。因为，在一个现代化的公民社会中，还有谁不是知识后的文人呢?这些知识后的文人已经是非常非常庸俗的人了，而知识前的非文人，我真的不知道除了用“野蛮人”来形容还有别的什么词汇可以准确表达了。
错把恶习当性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如果文化是庸俗的，那么恶习简直就是荒芜。
三、《杨柳枝》这张专辑
我在这张专辑中解决的问题，并不是三十多年来别人关心的问题。它不是流行音乐的问题，不是模仿注解别人音乐的问题，不是小商小贩的问题，不是浑浑噩噩的问题，不是如何巧取豪夺、如何急功近利的问题……而是一个被众人鄙视和冷漠的思维问题。怎样复兴某种优秀的传统，并且使之摆脱野蛮、粗暴、懵懂，让汉语中文的思维当代化，让抽象理性、具象感性之外的意象理性致用于公民社会的现实，这才是我尚且歌唱的兴趣所在。正如刘禹锡诗中写的：“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难道这个很学术吗?这恰恰是让流行成为可造、可控、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
不要因为从事这行的大多数没有文化，而拒绝一点点从事这行必须有的微不足道的文化。
只有掌握文化才能反文化，只有解放真性情才能杜绝恶习。恶习是文化撕破面具后的神憎鬼厌的真身。
你们也许真的很不需要这张专辑，但你们如果所幸还有后代，你们的后代将如获至宝地紧攥着这张专辑不放。尽管它气若游丝，但这根细丝连接起曾经和未来。
我的所为所言，相比我同行的前人，连沧海一粟都不及;但我绝没必要对我同时代的人谦虚——自从我开始涉及这个领域，我就打算好了，绝不可能向他们学习。
张广天
2012-7-26
李皖:家园已失
2012年7月，张广天出版了《杨柳枝》，这是他个人的第二张专辑，与第一张专辑《张广天现代歌曲专辑》，相隔20年之久。
他写了一篇序。我猜想，这序本来应该置于《杨柳枝》的前言位置，但是写晚了，临到专辑发片才完成。这序摆出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架势，标题就说：“这是你们不需要的专辑!”口中说着“你们不需要”，一番理论后却充满自信，气焰嚣张地宣布这专辑被载入史册的情景：“你们也许真的很不需要这张专辑，但你们如果所幸还有后代，你们的后代将如获至宝地紧攥着这张专辑不放。尽管它气若游丝，但这根细丝连接起曾经和未来。”
想起米兰·昆德拉说的，“与未来调情是最卑劣的随波逐流，最响亮的拍马屁。”不过，以我个人的亲身体会，或可以部分地为张广天的这声大马屁辩护。专辑中有3首歌曲是我以前听过的——18年前。18年，周遭的沧桑变化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我深信不疑的个人信念，但这三首歌，依然葆有了它们当年刺激我的力量。
“你们是盐却不咸，你们是灯却不亮，你们谁也看不见;
你们是血却不红，你们是剑却不锋利，你们谁也不在乎;
你们是树不开花，你们是花不结果，你们谁也无所谓;
你们是人不相爱，你们有爱不追求，你们谁都不相信。”
《福音》的这些词，放在18年前和放在18年后，没有什么改变。曾经，它们是对现实的精确指认;现在依然是对现实的精确指认。张广天说的不错，你们，或者说我们，就是这么个熊样：是盐却不咸，是人不相爱，谁也无所谓。阿庆说得也不错——曲子太单薄，承载不起歌词。但这样的歌词，该何种样子的曲子，才能够承载得起?
“你们其中那些虚心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神圣的天国是他们的;
你们其中那些哀恸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他们将获得最大的安慰。
你们其中那些渴望爱情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他们将得到永恒的生命。”
《福音》里充满家园已失、人的灵魂已逝的大悲恸，也充满了泪水与信念永在、真理和救赎的世界必胜的感召力。从形式上看，它的语句来自圣经。但骨子里的观念，却与圣经相逆，来源于毛泽东。
这18年中，张广天挥舞着毛泽东，也挥舞着切·格瓦拉、孔子、鲁迅，挥舞成大旗，与商业滚滚、人欲滚滚、贫富悬殊、人民失位的中国后改革时代的场景混战在一起，因此使这个本来就纷乱的世界在纷乱之外，更添妖冶和诡异：世纪末和世纪初，各路意见漩涡翻卷、剧烈冲突，如意义晦暗不明的渊薮;而张广天高举过头，奉以光明灯塔的这些伟大形象的内部，本身就漩涡翻卷、剧烈冲突，是一簇簇意义晦暗不明的渊薮。
相比其戏剧和政治思想的诡异，张广天的歌曲观念，却有着朴质无华、简明扼要的清晰透彻：中国音乐与西方音乐不同，概念不同，审美观不同，“当民歌的独立的审美观被主流的、庸众的和流行的审美观取代或者腐蚀之后，其实就没有民歌了。”因此，民歌必须被首先确立为一种立场，一个不可割断、必须如此的传统。也因此，向民歌学习、向汉语传统学习、中国人唱中国歌，必然必须如此……这些观念，决定了张广天歌曲不与歌坛潮流苟合的品质，至今仍保持着狠狠扑向那些新潮却陈腐、主流却错误的固有歌曲观念的冲击力。
观念可以全忘，听张广天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这种感受：还有人以自己的生命为燃料写歌，还有人怀着对人类的关切、对时代的忧伤唱歌，还有这些要为人们的幸福而付出的善念，还有这般人间温暖、这股浩然正气，令我们感动。
纸媒版本载《时尚芭莎》杂志2012年10期
李皖:你不要被政治拐走
张广天1966年生于上海，1990年移居北京，从事思想研究和美学探索，并在诗歌、文学、戏剧和音乐等诸多门类艺术方面实践其理论。
张广天的音乐创作，主要关注腔词关系、汉语在当代音乐中的演唱方式以及新语言入歌等问题。其歌曲曲式、结构、叙述方式、和声都非常特别，与现时流行文化关系甚少，构成了他独树一帜、别开生面的吟唱流派。
以上，是写在专辑《杨柳枝》背后的一段话。看得出，出自张广天的手笔，只有他自己，才能从这个角度认识他的歌曲艺术，说得这么透。
下面这一部分，是阿庆写的。在阿庆那里有另一个张广天，也许，是最好的张广天。
一
《切·格瓦拉》这首歌曾经是我心里最壮美的声音之一。上学时，到学校附近网吧上通宵，没来得及浪费时间，就听到了它。那一夜我都躺在椅子上听这首歌，烟雾缭绕，四周还有说不明白的臭味，像被打了强心剂又像被纯然正气一下支撑了起来，好像就那么一直坐着。
前段时间看仁波切谈初念，初念最为纯净，要保护并延续它。
二
《切·格瓦拉》是理想主义的初念，是对穷人的不忍之心，是意欲为人的幸福、平等有所付出的纯洁意念。
往下走，或许是愚蠢傻瓜行动。往前走，可能会腐化变质。往前走可能会走到人生世界虚无的边缘。往前走，往前走可能会发现人生真的是一场悲剧，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另一片世界。往前走，往前走一步，他自己可能也是一只鬼。
但往前走，心怀纯洁的意念。它强化这一意念，勇敢又满是一腔浩然正气。这让我无比感动。
三
《切·格瓦拉》无关政治。切·格瓦拉的英雄行为昭示了一种心灵的升华。红旗、朝霞、黑夜、融化、枪、战场、力量、方向、鲜花，全部都只有最初的寓意，你不要被政治拐走去欣赏它，你不要被历史事实拐走去欣赏它，你不要被自己的理念带走欣赏它，你不要心怀敬仰或鄙薄去欣赏它。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扔掉自己的所有，淬炼纯化，去接收那些词汇最初的指向：红旗那是最初的红旗，为了人民的福祉;鲜花那是最初的鲜花，装点烈士的墓碑;朝霞那是最初的朝霞，照亮战士的脸庞;方向是最初的方向，给人最欣慰的力量;黑夜是最初的黑夜，带来恐怖和压迫……
基本上，所有的期待都是美好的。
差不多，所有的激情都是令我尊重甚至去拥抱的。
都知道，爱情也这个样子。
四
还记得吗?烈士，曾经是让人尊敬并且沉重到不能让人玩笑的词汇。
我们心底有巨大的激情，曾有巨大的激情，这激情带着生而为人的善念和期盼，同情心、亲情友情的甘甜搅拌，像大水一样，被禁闭，被耗干，被否定，但那初念在。
但愿《切·格瓦拉》不要被嘲笑，被戏弄，被好评如潮。但愿《切·格瓦拉》能脱离切·格瓦拉，但愿《切·格瓦拉》不要被文本分析，他该上升为诗意的、心灵的存在。
五
《毛泽东》也得从新鲜的角度去理解。就像理解曾经为主席流淌的那些泪水。
重读《毛泽东》这首歌词，内心温暖无比，又去读了《为人民服务》，发现老毛才是白话文高手。
好歌。
李皖:张广天新翻杨柳枝
唐代诗人刘禹锡诗云：“塞北梅花羌笛吹，淮南桂树小山词。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杨柳枝，乐府曲名。拿现在的话说，就是中国民歌的一种格式。还可以更进一步大而化之，就是中国民歌的一种别称。
张广天19年来的歌曲专辑，以《杨柳枝》命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下面是一封信，来自阿庆。在我看来，是对广天这张专辑的一篇极好的猜测式导读——
从你微博里看到张广天要发新专辑了。兴奋异常呀。
我去查了曲目，如下：
01卖歌
02lclc-Mong(老婆婆)
03杨柳枝
04福音
05大姐
06烟一样的树
07小倩的征婚启事引发的公知议论
08也矣乎哉邪
09我的朋友京不特
10三十里铺
11我常到这亭子里来
有些是听过的了。
《我的朋友京不特》应该不是重新录制的吧，虽然老张一直对这首歌的表达有遗憾呀。够好了够好了。
《福音》是我的遗憾呀，张广天会重新作曲吧。原先的曲子太单薄，承载不起那首歌词。
《三十里铺》会变吗?
我其实期待他从民歌里长出来，长得浓郁、个性呀。
《烟一样的树》大概是听过的吧，听过《烟》，可惜忘记什么样子了。
《卖歌》读过词。
《小倩的征婚启事引发的公知议论》、《也矣乎哉邪》，很怕呀，很怕广天唱这种歌，处理不好，就是一瞎议论。
《杨柳枝》，听过吗还是没听过。但是词我是读过的，一个民间故事改来的小故事。
最后一首《我常到这亭子里来》，听盖然唱过，他诗剧《野草尖叫蓝靛厂》里的一段。哈，一直保留从视频上翻录下的这首，先发给你，先欣赏下盖然唱的。
《风帝国》里的一首也没选来。唉!
《天郎朗大美》也没。
《红楼梦》里的也一首没有。
《左岸》里的也没有。
再发一首《圣人孔子》里的《天郎朗大美》，
再来首《红楼梦》里的《感受》，
赶紧再出一张他话剧里插曲的选集吧。
张广天，为什么一直震动我呀。他再邪乎再捣乱，内中都还有一股纯然正气。我选《格瓦拉》，中文歌曲里最具阳刚之美的一首，他的观点先放到一边的。
这几天，回了趟故乡。故乡小住中，收到了广天发来的《杨柳枝》曲目、演职人员表、专辑歌词文本各一，也在此提前披露吧，以飧更广大的听众和读者。
顺带提醒一声，为了支持你热爱的艺术家，请花钱购买唱片，方便时请持票观看其音乐现场。切记!
专辑《杨柳枝》曲目
01 卖歌
02 Lele-Mong(老婆婆)
03 杨柳枝
04 福音
05 大姐
06 烟一样的树
07 小倩的征婚启事引发的公知议论
08 也矣乎哉邪
09 我的朋友京不特
10 三十里铺
11 我常到这亭子里来
演职人员表
录制：猛犸唱片(Mammoth Studio)
十三月唱片
打击乐：丰磊吉 张勇光
键盘：何敬 梁和平
钢琴：孔宏伟
贝司：张岭 黄学明
吉他：张广天 刘麟
合唱：猛犸合唱小组
管弦乐：梁大南 黄立杰 等
京胡 板鼓 碰钟：张广天
录音师：简军 张广天
录音助理：刘秉文 安妮卡
录音剪辑：李小明
缩混：伍德瑞克·延森
文案：郭继戈
策划：峻岭
音乐编辑：孙富达
专辑歌词
01 卖歌
词曲唱：张广天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从唐诗到宋词到摇滚乐，
从山歌到小调到音乐剧，
从Woody Guthrie，Bob Dylan到达哥。
那个唱新闻的阿炳被你们忘记了，
那个拉二胡的阿炳被你们留下了。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爱情都甜出了糖尿病，
友谊都麻成了牛肉麻饼，
分明是没心没肺的假面具。
说什么地久天长、海誓山盟，
酒壮俗人胆，歌咏小人情!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姑娘听起来总是比看起来亮，
英雄唱起来总是比当起来像，
梦想啊，你就是一个骗子!
骗那些不够吃穿的人上当，
让那些心碎可怜的人绝望。
咳，对了，还有故事，
但总是那几个版本太过老套——
性加暴力，罪加欲望，
才子佳人，帝王将相，
阴谋背叛，杀人灭口，
悲欢离合，雪恨报仇，
外加小人物艰苦奋斗，
来一个身怀绝技的女小偷，
少不了打手、奴才、乏走狗!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情义既然要死要活太出格，
标价还那么贵假的那么多，
不如来点买卖公道的手工艺。
听众和歌手都先签个约画押，
不许缺斤短两不许白吃白喝。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能够卖出去的没有几支歌。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能够卖出去的没有几首歌……
02 Lele-Mong【汤溪语】(老婆婆)
词曲唱：张广天
Gonie N" de sobe,
Be G" N" koko bie le.
G" nienie moda ge de lu,
Jo mofejie N-no guile.
Gose sijei,
G"li ge nang,N-no ge osan;
Ga mese-nie gueko,
Jo guofele G" hajo sinlee wo yonia gua!
Gua N-no guile mie ge le-hue,
Gua N-no guile wo osan-me c"e;
Gua N-no guile mojie ge le-mong,
Gua N-no guile yee-jie bie nienque G".
Sobe"ge dalee sho ba,
Shvsho"ge melin kou ba;
Cietoli"ge shuei lo ko le geha,
Hajo wo yo nv?
Hajo wo yo cinguang?
译文：
那年你到山背，对她说，你去去就回。她日日望着那条路，再没见着你回。
那些日子，你和她都还年少;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总说不出心里为啥还有点怕。
怕你回来变成个老头，怕你回来依然后生一般俊;怕你回来看见个老太婆，怕你回来一眼就认出她。
山背的藤李熟了，树上的毛栗空了;溪塘里的水流空了多少，为什么还有鱼还有青蛙?
03 杨柳枝
词曲：张广天 唱：张广天 武玮
前面走来一位女人家，
慌命赶路担惊受怕，
手牵背驮两个小孩儿，
一个小的，一个老大。
那年正是兵荒马乱，
躲过天灾又遭人患。
半路上遇见一群官兵，
前后盘问左右纠缠。
官兵上前来回打量，
有件事儿太费猜想：
那女人为何肩背大来手牵小?
长幼颠倒好不荒唐!
那女人细把个中原委讲：
那年幼弱小是我亲生养，
肩上背的大孩儿是兄嫂的根，
可怜我兄长战死疆场!
听她话官兵不禁珠泪涌，
折来一株杨柳相送，
嘱咐她插在门前做个标记，
官兵认得就不去惊动。
自打那回不知过了多少天，
一日兵马果然到街前。
只见得家家户户都插满柳枝，
将士们停了脚步!
杨柳枝啊杨柳枝，
风吹细细轻舞飞;
杨柳枝啊杨柳枝，
雨雪霏霏催人归。
04 福音
词曲唱：张广天
你们父亲他走了可是他还要回家，
他把钥匙交给了你们中间的那个人。
他为你们分派好了各自的工作，
他留下了吩咐要你们照看你们自己。
也许现在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也许今天晚上他就会把门敲开。
你们是盐却不咸，你们是灯却不亮，你们谁也看不见;
你们是血却不红，你们是剑却不锋利，你们谁也不在乎;
你们是树不开花，你们是花不结果，你们谁也无所谓;
你们是人不相爱，你们有爱不追求，你们谁都不相信。
就象这样静无声息已经过去了几千年，
就象这样人去人来没有什么根本改变。
你们其中那些虚心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神圣的天国是他们的;
你们其中那些哀恸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他们将获得最大的安慰。
你们其中那些渴望爱情的人有福了，
这是因为他们将得到永恒的生命。
夜色已降临，
先知的手在墙上晃动，
留下了至理名言。
05 大姐
词曲唱：张广天
大姐的男人死了，一个人很孤单。
城里的儿女接她去过几天，
她说这日子比劳改还不透气。
大姐回到乡下，一个人也无心做饭吃。
大姐说，他要是现在骂我几句也好，
怎就那么想他，那么想他……
大姐得了胃病，肚子好痛，
冰凉的东西吃下去也觉不出冷，
因为心先冷了，比饭冷得早啊，
因为心先冷了，比饭冷得早啊!
大姐一个人很孤单，
大姐一个人很孤单……
06 烟一样的树
词曲唱：张广天
烟一样的树，云一样的路，
花一样的人，歌一样的舞。
冰一样的天，雪一样的地，
刀一样的月，火一样的日。
你带我走进一座花园，
花园里摆着几盆水仙。
你抬起手挥了一挥，
空气就变得尘埃不染。
风一样的车，梦一样的坡，
心一样的井，酒一样的河。
你带我走进一间空房，
空房的四壁洒满阳光。
我问你，这是不是我的家?
你看我的眼睛，充满悲伤。
霜一样的灯，魂一样的钟，
玉一样的海，雾一样的松。
你带我走进一片旷野，
旷野的草木把我们埋藏。
我为何一直就盯着前方?
难道它就是你消失的方向?
07 小倩的征婚启事引发的公知议论
词曲：张广天 唱：武玮 张广天 李晓珞
小倩想要有辆车，
开车去兜风好快活。
她想找个男朋友，
首先必须送她一辆车。
小倩不想坐班受人管，
不想一天到晚看人脸色。
工作时间越短越好，
大部分时间吃吃喝喝。
为什么非要跟人吃苦积美德?
为什么非要任劳任怨牺牲我?
谁告诉你幸福一定浅薄?
谁告诉你苦难一定深刻?
小倩说了：
如果跟谁情投意合，
她就可以不要那辆车，
但必须比吃喝更快乐，
必须有爱，
必须爱得忘记了饥渴……
爱啊，爱啊，
爱是那么的难得!
小倩追求享受图安逸，
不想痛不想忍不想磨。
与其耗光阴不如跳河，
活着就要光彩就要出色。
小倩爱美爱显爱摆阔，
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过。
这样做有什么过错?
这样做很率真不做作。
08 也矣乎哉邪
词曲唱：张广天
也矣乎哉邪!
夫兮盖耳与!
若而呜呼焉!
也矣乎哉邪!
(歌词都是一些文言感叹词、虚词，没什么意思，表示语气而已，诸如“啊，啊，啊……”)
09 我的朋友京不特
词曲唱：张广天
我的朋友京不特，
好久不见你的信。
听说你在缅甸住，
又说你在哥本哈根。
又到洞庭秋水凉，
不见波送你归来。
伊洛瓦底江涛怒，
难平人间坎坷路。
你我同在一个太阳下，
都想回到上海那个家。
当初为了真理去流浪，
大风大浪我们都不怕。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笑容有点涩。
那年聚在朋友家，
我们似乎已猜透彼此的选择。
替我去看看海的女儿，
告诉我童话家他说没说谎。
也许我们都在说谎，
只是大难不死天命难违抗。
一条大路笔直通天涯，
草叶行舟白云作快马。
心心念念浪子不回头，
每个脚印都开出一朵花。
我的朋友京不特，
真想给你写封信。
只是为了纸短情长，
许多话儿想好又不讲。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春来江水绿如蓝。
姑娘们穿上花衣裳，
上面写着绮丽的梦想。
总有一天要回到黄浦江，
看够往来的千轮万船。
山水紧连心系亚非拉，
海阔天宽胸怀更远大。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偈语化作了歌。
爱你的姑娘僧侣如幻似梦，
留下的光阴永驻不灭。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青春走出了黑夜。
住过的学校寺院空空如也，
留下的空间是大千世界。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偈语，你的诗歌，
你的姑娘，你的僧侣，
你的学校，你的寺院，
空空如也!
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青春，你的爱情，
你的生命，你的自由，
你的梦想，你的家园，
空空如也!
10 三十里铺
词曲唱：张广天
黑夜里抬头怕看见月光，
它落在地上好象是霜。
远处传来汽笛声声催我上路，
这一去是否能到三十里铺?
这一年，这两年，整整三十年，
出了门，回了家，什么都不变。
昨天的云，今天的雨，都很迷糊，
有谁还能对我讲起三十里铺?
说起家不过是东倒西歪屋，
我和你也已是南腔北调人。
今后的路全靠你我自己去走，
这一十里，这二十里，这三十里铺!
都在说天很宽、地很大，
都在说天不怕、地也不怕。
我们的心象锁链紧紧套住，
从大海的那头直到三十里铺。
风里生，雨里长，什么没经过，
苦也尽，甘也来，都是在中国。
大浪淘尽千秋万代风流人物，
古道西风只剩下个三十里铺。
太阳高，老树矮，大河奔流，
水这边，水那边，上下追求。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差一步，
这一步还要多少远，才到三十里铺?
三十里铺是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是我们经过的地方。
经过的地方向着遥远的别处，
遥远的别处还是三十里铺。
三十里铺有大路，
戏楼拆了修马路。
千里的风，万里的雨，
都从这里来了又去……
11 我常到这亭子里来
词：云中 曲：张广天 唱：张广天
我常到这亭子里来，
我知道你也常来。
亭子里站满了你，
月光就这样倾泻下来。
所有的你都站在这里，
月光就这样倾泻下来。
挡住了全部的你，
月光就这样倾泻下来。
你时常在附近弹奏乐器，
树林里到处都是你的声音。
雨水就这样的降落下来，
淹没了所有的你，
我听见有你的脚步在四周响起。
山又高又远，
月亮一步一步移动。
但是你一动不动的，
月光就这样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