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日下午，我约好小周带我上街逛一下加德满都小巷子，买一块藏式地毯带回北京，准备第二天回国。这时，小周打来电话说，”贾南德拉国王今晚六点半在山里的行宫与你见面。“
这是我第二次来尼泊尔讲学。第一次来尼泊尔是2010年夏天。那天我坐在主席台上，刚把电脑打开准备演讲，身着民族服装的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苏加塔柯伊拉腊在我旁边坐下。她的父亲吉里贾•柯伊拉腊曾5次出任尼泊尔首相。她是专门来听我讲中国西部朝气蓬勃的社会经济改革。演讲后，我去总统府给拉姆•亚达夫总统介绍了中国的改革与发展。尼泊尔传奇式的毛派领袖普拉昌达两次约我到他家中讨论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与尼泊尔改革与发展道路。
在四年前的那些会见中，尼泊尔领导人羡慕中国的经济奇迹。但考虑到西方对中国不断的政治围攻和达赖在西方受到的政治支持，尼泊尔的朋友们希望中国通过其软实力提升获得国际社会的政治钦佩。 在会见中，尼泊尔朋友常问的一个问题是，市场经济的结果会不会让中国共产党失去执政的合法性。我说，中共也许会通过设计一套幸福指数重新定义现代性，重建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社会支持。这套幸福指数包括舒适的住房、生态环境、社会治安、便捷的交通和健康的寿命。半年后，苏加塔副总理作为我的私人朋友，飞跃喜马拉雅山，来到中国西部，亲眼看到了中国西部发生的真实故事。当时，我到成都双流机场迎接苏加塔副总理。车高速行驶在川南山间高速路上，苏加塔羡慕对我说，"尼泊尔太需要中国这样的和平社会环境来修一条好路了。尼泊尔不仅需要民主，更需要和平"。
这次启程来尼泊尔前得知，中国与尼泊尔的“距离”被大大地拉近了。848名旅客离开拉萨，乘坐在16节充足供氧的车厢里，由中国制造的火车头拉载，驶过114座桥、29条隧道，经过两小时抵达日喀则。这条拉日铁路将于2020年从日喀则延伸，再需两小时便可抵达尼泊尔。 拉日铁路总造价为22亿美元，平均每米五万人民币。因为严峻的地形，沿途需建大量的桥梁和隧道，导致其成为世界上最昂贵的铁路。 根据计划，从北京出发，经西安、拉萨、日喀则到加德满都的铁路将于2020年全线竣工，届时，这条铁轨将唤醒古老的丝绸之路，再次连接这条于七世纪藏王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尼泊尔尺尊公主联姻后就已开通的贸易与佛教朝圣之路。
三十年前，国家主席李先念在加德满都将一部珍贵的梵文贝叶写本《妙法莲华经》的复印本赠给尼泊尔比兰德拉国王。李先念说:“这部经书发现以后只印了二百部。现在将这本复印本送给您。”他还说:“这是用梵文书写的,中国研究梵文的学者已经不多了。”公元399年，东晋山西人法显从长安出发,经过六年之久的长途跋涉,出玉门,过敦煌,_走沙漠,爬雪山,过印度河。史载,法显是第一个访问尼泊尔的外国人。唐代,高僧玄奘口述的《大唐西域记》一书中关于尼泊尔的记述成为最早有关尼泊尔的记载.。一至十世纪，古印度佛教徒携带大批写有经、律、论三藏之贝叶经，前往中亚及我国之新疆、西藏和尼泊尔等地区弘扬佛教，此等地区之佛教徒亦往印度学习佛教，带回大量之贝叶经。玄奘用大象和马匹等运回国梵文贝叶经520夹、总共657部。目前，中国最珍贵的梵文贝叶经是成书于1082年的《妙法莲华经》，为尼泊尔那瓦尔廓特•塔库里王朝的最后一个国王商羯罗提婆时期。
41年前，毛泽东主席会见了28岁的比兰德拉国王和美丽的王后。毛主席同他们长时间地握手并进行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的谈话这次握手的历史意义不亚于一年前毛泽东与尼克松两个巨人的握手。在这次会见中，毛泽东提出修建青藏铁路，“青藏铁路修不通，我睡不着觉。青藏铁路要修，要修到拉萨去，要修到中尼边境去。”周恩来插话说，全国只有西藏没有铁路，要从根本上改变西藏面貌，改善人民生活，就必须修铁路。
根据中国的 “十三五”规划，日喀则至吉隆口岸、亚东和樟木的铁路有望开通，并将在那曲和拉萨建为青藏铁路服务的物流中心。 吉隆自古就是一个重要的国际走廊。一千三百年前，尺尊公主和西藏佛教的创始者、莲花生大师就是通过吉隆来到西藏;樟木则坐落在中国与尼泊尔的边界，离加德满都仅90公里，承载着80%的中尼商人的贸易与八万名游客;亚东则是中国与印度的重要贸易前沿，人们从这里穿过甘托克古道前往锡金和不丹。 青藏铁路全线通车后，喜马拉雅山将不再成为一个难以逾越的自然屏障，中尼的贸易量与人流量将显著增长。
天气晴朗，飞机飞越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清晰可见。1957年和1960年周恩来总理两次访问尼泊尔。周总理一直想飞越喜马拉雅山到尼泊尔，未能如愿。1978年2月，74岁的邓小平赴尼泊尔访问。他的专机从成都起飞，实现了周总理飞越喜马拉雅山的遗愿。
望着薄云环绕的尖尖的珠峰，想起54年前，围绕珠穆朗玛峰的归属问题，毛泽东、周恩来与尼泊尔领导人的智慧谈判。据中国外交人士回忆，周恩来对柯伊拉腊首相说，“珠穆朗玛峰，它在我们境内是有根据的，说这个峰属于尼泊尔是没有根据的，但是这个峰在全世界是有名的，它不仅涉及中国的民族感情，我们也应该照顾到尼泊尔的民族感情。它是一个民族精神的象征，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这件事可以由两国总理直接解决”。毛泽东在接见柯伊拉腊首相时也谈到“珠峰”问题。他说这个山峰“全给你们，我们感情上过不去。全给我们，你们感情上过不去”，可以“一半一半”，并建议这个山可以改个名字，“不叫额菲尔士，那是西方人起的名。既不要叫什么萨加玛塔，也不叫什么珠穆朗玛，就叫做‘中尼友谊峰’”
在这次一周的讲学期间，我就《丝绸之路六大走廊与亚洲国家命运共同体》、《日喀则通铁路与中国与南亚国家关系的未来》、《习近平的新中国唤醒了世界》做了三场演讲，并到尼泊尔总理官邸详细地向柯伊拉腊总理介绍了我的主要观点。我对柯伊拉腊总理说，北京至日喀则铁路是一个里程碑工程，加上能源、基建等工程，拉近了中国与南亚之间的“距离”，并帮助尼泊尔经济复苏。传统的喜马拉雅商队以交易尼泊尔和西藏的手工制品为主，如衣服、银器、神像、地毯、香水、草药、珠宝和唐卡等，而青藏铁路这条中尼经济枢纽将彻底改变这一局限， 大大促进了两地的投资与经济融合。 虽然北京与尼泊尔的贸易与投资总额还落后于新德里，但在中国即将成为世界和印度的最大贸易伙伴的背景下，中国将很快超过新德里。中国的持续发展将给其亚洲邻居带来巨大的市场与机会，而尼泊尔就是其中一个可以搭上“中国发展快车”的国家。
“我建议您在这次尼泊尔访问期间，能抽时间见一下毛派领袖普拉昌达，” 柯伊拉腊总理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听我一口气讲了半小时后对我说，“你的观点很有说服力。我希望您带着你的观点去劝毛派与政府合作。尼泊尔党派斗争太激烈，政府太弱，如果各大政党不达成共识，政府啥也做不成。“
当天下午，还没来得及跟普拉昌达联系，就接到尼泊尔末代国王的秘书从山林里带来口信，说要见我。
“尼泊尔老国王贾兰德拉非常重视与您的会见，”小周电话中说。我赶忙推掉晚上7点阿尼哥协会为我举行的欢送宴会，请小周来到我住的牦牛雪人酒店商量晚上见国王的事。
我住的“牦牛雪人酒店”在杜巴广场的一个小巷子里，酒店最古老的奢华建筑曾是尼泊尔军事统治者拉纳家族的豪宅一部分。附近，还有拉纳家族的欧式“梦幻花园”。 1846年，亲英的廓尔喀军人忠格•巴哈杜尔•拉纳发动政变，夺取军政实权，自封为首相，国王大权旁落，拉纳家族世袭为首相，国王成为傀儡。2001年6月1日炎热的晚上，在牦牛雪人酒店不远处的纳拉扬希蒂王宫发生了震惊全球的王室灭门血案。一阵猛烈刺耳的枪响粉碎了皇家园林的恬静。正在举行王室家庭宴会的宫廷血流成河，包括国王、王后、王储、王子、公主在内12名王室人员倒在血泊中。王储彭迪德拉杀死了王室要员后，然后自杀受重伤，最后不治身亡。拉纳家族与尼泊尔王室105年的恩恩怨怨为这次王室血案埋下了伏笔。在血案中蒙难的比兰德拉国王和王后不只一次警告王储狄潘德拉，他深爱的女朋友德维亚尼是拉纳家族与国王作对的派系，如果德维亚尼入选王室就可能引来无穷的麻烦。比兰德拉国王曾透露，星相师给他算过命，指他深受“三股势力”威胁——毛主义游击队、敌对拉纳家族和一股“贴身神秘力量”包围。 星相师所言“三股势力”不幸言中，其中包括拉纳家族的千金和毛主义游击队。
2001年6月1日的血案让贾兰德拉第二次登上王位。1950年11月，贾南德拉3岁。当时，尼泊尔军政大权被世袭首相职位百余年的拉纳家族控制，尼泊尔国王成了拉纳家族的傀儡。贾南德拉的祖父特里布文国王因为支持人民运动被拉纳家族严密监视，不得已带着全家逃往印度，把年幼的贾南德拉作为象征留在了尼泊尔。拉纳家族随后宣布废除特里布文国王，立贾南德拉为国王。此举导致国内国际的强烈反对。两个多月后，特里布文国王推翻拉纳家族的军事独裁统治，重回王位。
2001年6月4日是个雨天。贾南德拉头戴纯金皇冠，坐上雕刻有眼镜蛇王头像的尼泊尔国王宝座上，成为沙阿王朝第12代君主。据报道， 贾南德拉即位之初，还定做了一个上面有一条五头蛇的镀金王座，然后由佛教徒在他的脚下喷洒圣水。他让媒体登出一张由一个军官为自己系鞋带的照片。有一次开记者会，他让记者等了8个小时，然后出来笑了笑，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贾南德拉宣布接掌王位后，他不满尼各政党争权夺利，重拳打击毛主义武装，对国内的异见分子不手软，实行军法统治，并推翻他兄长比兰德拉在1990年推行的君主立宪制度。他的举动引来国内强烈反弹。面对举国抗议反对，他还曾宣布戒严令，并切断全国手机信号，记者、外交使节、甚至政府部长都不得擅自出门，宣布“谁敢上街游行，格杀勿论”。
下午5点半，太阳落山前，小周开车越野车带着我去夏宫。半道上，车停下来，载上了给我们带路的普瑞姆。普瑞姆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是驸马爷，他早年娶了皇室家族的一个女儿。
车穿过城里尘土飞扬，燥热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吉普车进入加德满都环路后，走得非常慢。这条中国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援建的环城公路，早已经不堪重负了，堵车是家常便饭。
“左边有空位，快插进去!”
“不要让车，快走!”
坐在后排的普瑞姆老是催促小周快点开。
我们的车在大马路上慢慢行驶时，发现尼泊尔人非常随意、不讲秩序。公交车左颠右倒，摩托车横冲直闯、自行车逆行占道，行人旁若无人穿过马路，黄牛和野狗更是会目中无人躺在路中间凑热闹。
我们的小车被包围了，前后左右都是车，鸣笛声、喇叭声此起彼伏。小周握着方向盘，自言自语地说：“无论是总统，还是总理，或者是国王，能不能见到都是缘分，能见多久自己也做不了主。见不到拉倒，见面谈上几分钟也无所谓。”
车开到了郊区。乡村的道路坑坑洼洼，不仅马路中间时常躺着一头牛和野狗，时而还有当地居民设置的路障拦阻汽车。在一座桥前，驸马爷不得不从车上下来，盯着车轱辘，怕汽车丢进路边的沟里。
折腾约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离开了环路，靠近了纳格尔朱纳宫(Nagarjuna Durbar)所在的森林。纳格尔朱纳宫是昔日尼泊尔王室的夏日行宫，位于加德满都的西北部，距离市中心约7公里。这里海拔1500米，俯瞰整个加德满都谷地。
从山道上往右边谷地看，只见谷地密密麻麻的房屋，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柔和宁静，袅袅的炊烟和远处青山上的云彩，更是把整个谷地妆扮得多姿多彩。
六年前，尼泊尔制宪会议要求贾南德拉国王15天内搬出纳拉扬希蒂王宫，国王和王室家族成员享有的所有特权和头衔被全部剥夺，国王30万英镑的工资被宣布废除，国王削为平民，240年的尼泊尔沙阿王朝从此退出历史舞台。贾南德拉国王不但失去了王位，还得纳税，甚至自己缴电费。王室的7处行宫也变成了博物馆，皇后还解雇了一班子美容师。
一个多小时候，汽车开到一座白色云雾缭绕的青山脚下。车沿着一条安静的盘山小道上山。笔直高大的松树林覆盖着盘山路，车越往上开，山上越是清净、阴凉。车来到了一座生了锈的小铁门前停下，门前有十几个士兵把守。
很快，我们到了一处小的铁门前，两个军警开了门。由于小周早就把车牌号告诉了他们，也没有人过来查证验看，我们就直接进去了。一辆奥拓牌的私家小车在前面给我们带路，车向森林深处行驶。
置身森林，清新的空气、满眼的绿色让人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小周不禁把车开得飞快，坐在后排的普瑞姆赶紧提醒小周：“开慢一点，路上有青苔!”
我们在车上讨论该怎么称呼我们即将见到的国王。
“His Majesty!”普瑞姆说。
“是吗?难道不是Your Majesty?”
因为根据语法，间接称呼才用His，直接称呼才有Your，但我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有机会在日常生活中用到Majesty。
在长满了青苔的碎石马路上开了10多分钟，汽车开到了山顶，在一座维护整洁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门口有两位持枪士兵为我们打开大门。车踏着一条铺了砖的小道开了进去。不远处是一座平房，车停在一棵古老高大的菩提树下，周围空空荡荡，没有其他车辆。
下了车，站在山顶平台俯瞰山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山下万家灯火点缀的加德满都谷地尽收眼底。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年男子出现在我们眼前。他戴着尼泊尔传统的花色毡帽，身穿尼泊尔传统服饰，外套一件西装，微笑地走站在屋前迎候我们
”他是国王吗?“ 我在车上问我的尼泊尔朋友。
“不，他是国王的私人秘书，他将带您去见国王，”驸马爷说。
国王私人秘书把我们引人了皇家接待室。接待室狭小、简陋，周围放了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大沙发。两个窗户挂的是橙色窗帘。天花板上有一个吊扇。雪白的墙上并排挂有加兰德拉国王和王后的画像，或许是挂得太久了，两幅画像竟然没有对齐。对着门的墙上有一个圆圆的小挂钟，另外一面墙上挂有四个画框，画框里装裱的是贾兰德拉国王写的诗歌。
交换名片后，我才知道国王的秘书叫萨迦•普拉萨德•提米尔斯纳。萨迦声音洪亮，他大声地告诉我们，国王先跟李教授密谈，然后再见小周和驸马爷普瑞姆，时间大约半个小时。
这时有人端茶水进来。端茶的仆人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穿着白色上衣，红色夹克，夹克上面还镶刻着一面尼泊尔的小国旗，看上去干净利落。
萨迦秘书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放下电话，带我走向山顶端的另一座小平房。那是国王的书房兼客厅。秘书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
67岁的加兰德拉国王双手合十迎上前来。国王身穿灰色民族服装，外面套着青色马甲，脚穿黑色皮鞋。
”感谢陛下的接见，“我双手合十说。我把从北京带来的精致的青花瓷礼品送到了国王手中。国王接过礼品盒轻轻地摆放在长条书案旁的凳子上。书案上摆着一排书，插着孔雀毛的花瓶立在书案的两头。
“我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再次见到中国朋友，”加兰德拉国王说，“你是我八年来见的第一位中国人。”
书房地面铺着一块花格的大地毯，上面铺了块椭圆形的绿色丝毯。我们坐在沙发上，背后墙上高悬着一只巨虎的标本。”那是我母亲皇太后当年打猎的战果,”他说，“我是一位环保主义者。”老虎标本下的小桌子上有一台老式台式电脑，壁炉上放着一个地球仪。
贾南德拉喜欢自然和骑马，是野生动物爱好者。少年时代的贾南德拉是在印度圣约瑟夫学校受的基础教育。他的中学同学回忆说，贾南德拉家教甚严。他与其他学生同吃同住，穿一样的衣服，连零用钱也不能多花一分，他甚至从不公开自己的王子身份。成年后，贾南德拉依然保持着低调的风格。他一直深居简出，只有在热衷的环保活动和所有王室成员都要出席的场合，他才会亮相。他写抒情诗，创作歌曲，歌词就是他的诗歌。王后柯玛尔也有同样的爱好，还曾出过一张唱片。
“这座房子太小，只有我和妻子住在山上，我的女儿和女婿住在山下城里，”国王说。
佣人送上了两杯咖啡摆在我和国王之间的茶几上。国王支开秘书和佣人，单独与我长谈。
“我希望你能把我个人对习近平主席的良好祝愿转达给他，”国王说，“希望中国继续充满了活力，国力欣欣向荣。”
“在我的家族，无论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还是我本人，都是坚定不移地促进中尼友好关系。我父亲当国王时，见过毛主席。我第一次访问中国时，是上世纪70年代，毛主席去世后，邓小平邀请我去中国的。我先后去过中国十多次，见过江泽民主席和胡锦涛主席。我非常了解中国在各方面的进步。中国的进步本身在积极影响周边国家。我非常清楚中国对西藏的敏感。我曾对江泽民主席和胡锦涛主席保证过，在尼泊尔的土地上，决不允许发生任何在安全上和文化上不利于中国的事件,”国王说。
”尼泊尔现在很不稳定，尼泊尔还没有一部宪法，仍处在过渡期。虽然尼泊尔王室今天不是政治上的主流，我希望不管今后谁在尼泊尔上台，都应该促进中尼两国关系。尼泊尔可以改变政权，但不可以改变两国关系。中尼关系应该是可靠的、健康的、弹性的、有智慧的，应该是曲而不折的，”他接着说。
”中印两国必须就尼泊尔作为两个大国的贸易通道达成协议，尼泊尔作为中印之间往来的走廊是可行的。尼的发展与进步有利益中印两国的国家利益。中尼友谊不是昨天形成的，有几千年的历史。中国关心西藏的安全，那么，中国就要告诉尼泊尔政府，中国希望尼泊尔政府具体做一、二、三、四……那些事情。要让尼泊尔知道中国为什么关心西藏?中国把青藏铁路延伸到尼泊尔、中国帮助尼泊尔建设公路、中国和尼泊尔合资组建喜马拉雅航空公司对尼泊尔的好处是什么?对印度的好处是什么?我们的领导人必须用这些好处说服印度领导人，”老国王说。
”尼泊尔从来都不想伤害中国，而是别人想利用尼泊尔去伤害中国。尼泊尔对此必须提高警惕。可惜的是，尼泊尔今天的政界只考虑自己的党派和个人的利益，完全不考虑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这些政客不代表人民，他们根本不考虑国家未来的发展，不把国家团结一心向前发展放在第一位。过去，尼泊尔有一个国家团结的纤维纽带，今天这个纽带被撕断了。君主是尼泊尔举国团结的纽带，国王是必要的。君主立宪制是尼泊尔的希望，尼泊尔人民需要一个慈父般的人物，”贾南德拉国王说到这里，两眼凝视前方，停顿了一分钟。
他接着说，“尼泊尔包括知识分子、普通人和政客等社会各界的团结和政治和解。我最担心的是尼泊尔社会和国家分裂。一个强大的繁荣的尼泊尔对中国有用。 不幸的是，潘多拉盒子已经打开了，再也合不上了。尼泊尔人民今天才明白，他们是多么需要一个慈父般的人物作为凝聚国家的力量和象征。今天，尼泊尔社会各界的人民群众，不断来我这儿要求见我。我们的人民群众想要看到的是一个团结的尼泊尔，而不是一个基于种族和语言差异划分区域的分裂的尼泊尔。“
尼泊尔制宪会议2008年5月28日在加德满都国际会议中心举行第一次会议，宣布尼泊尔为联邦民主共和国，国王贾南德拉为平民。贾兰德拉国王在退位诏书中说，“今天，在这个日子，我已经将历代沙王朝国王使用过、一直是本王朝传家宝的王冠和权杖，交给尼泊尔政府保管与保护。”他向所有国民及尼政府鸣谢，并表示未来愿与政府合作。尼泊尔三大政党同意设立一个虚职总统的职务以取代国王，尼泊尔的大部分权力集中在总理手中。尼泊尔共产党(毛主义)通知贾南德拉国王迁出王宫。政府现在给他的住所配有十几个士兵守卫，没收了他的全部汽车，只提供一匹矮马作为他的交通工具。尼泊尔卢比纸币上的国王头像被珠穆朗玛峰取代。
贾南德拉国王说，“我必须从党派斗争中摆脱出来。 我不属于任何党派，我只属于尼泊尔这个国家。国王不是政客，是父亲。国王不可以发表政治评论、不可以表达政治信仰。国王必须有广阔的视野。 国王不可以主观，必须在所有问题上持客观立场。“
国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扁平的金属烟盒，打开递给我。我微笑摇头婉拒道，“我不抽烟，您随意。”
他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脸吐出一口淡淡的青烟。然后面对着我说，“我爷爷和父亲都在这里接见过中国大使。但是，2006年之后，我再也没去过中国访问。过去8年里，中国换了三位驻尼泊尔大使，我一位也没见过。“
“我每天在平静地观察全球正在发生的变化。我使用脸谱、推特，也看电视。更重要的是，每天都有人来我家私下里向我报告天下大事，例如有关中国与日本的海上争端、中印关系，“他说。
“我今天要跟您说出尼泊尔广大人民群众想说，但不敢说的话。下面我想谈几个重要问题，今天，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1)中国应高度关注印度总理对日本的防卫，要预防印度联合日本给中国制造麻烦;2)习近平主席即将访问印度，我们迫切想看看印度总理莫迪如何接待习近平主席;3)中国要高度警惕西方国家打着“民主、自由、包容”的旗号，对中国的全面渗透，用各种手段想扼杀中国，阻止中国的崛起。我看到西方用各种西方对尼泊尔已经有了太多的渗透，严重破坏了尼泊尔的政治和社会稳定;4)美国政府在中东和叙利亚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弗兰肯斯坦”(科学怪人，毁灭制造者的物品)，美国面对这些疯狂的弗兰肯斯坦无能为力，结果在叙利亚、伊拉克、以色列和乌克兰发生了代理人战争，而这一切都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制造的。而且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明白这一切。”
话说到这里，停电了，屋里漆黑一片。黑暗中看到国王又抽了口烟，继续兴奋地说下去，”我们与中国的关系，是必须耐心维护的现实。你可以选择朋友，但无法选择邻居。我谢谢你今天耐心听我啰嗦这么长时间。 我今天是敞开肺腑跟你这位中国朋友谈心。“
贾南德拉国王最后谈了他的人生哲学，“人类必须全面平衡地追求金钱、美酒、女人和政治。只享有其一并不是高质量的生活。所有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瞬间即逝。但对于我来说，国家是第一重要的，为大多数人民的利益服务是最重要的。
“你认为作为领导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我问。
“人性和谦卑是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国王说。
说到这，国王起身走到电话机旁，叫秘书把我的朋友小周和驸马爷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