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苏联解体前的“列宁是蘑菇”谣言

巨  龙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所谓妖孽，可以是朝廷里的奸臣贼子，也可能是社会上宣称末世来临的邪教，还可能是流传朝野的各类谣言，总而言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我们把时间拉回到1991年的5月份，距离前苏联解体的前半年，一起轰动整个苏联上下的谣言，这个谣言是通过电视台的访谈节目来传播。更为诡异和荒诞的是，这个谣言没有半点真实基础，完全挑战了人类常识的底线，节目访谈的嘉宾，声称经过他的研究，列宁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一种蘑菇。

这个事情当然不是我造谣，大家对这个事情的细节，可以上网搜索一下“列宁是蘑菇”这五个关键字，当时访谈节目的视频，都在网络上流传了下来，很多大网站都可以找到。

“列宁是蘑菇”出炉的前前后后

谢尔盖·古廖金，这个人物很不简单，他在当时的身份，是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电影演员，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很多角色——音乐家、作曲家、议员以及摇滚明星、科学家和……巫术师。”简单地说，此人当时已经包装成无所不能的大V偶像明星，就是王林大师+ 某些政客 + 李X复 + 孙X英 + 音乐家……这些人的合体。无疑，这种人在媒体的吹捧之下，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1991年5月17日，在列宁格勒的电视节目《Пятое колесо（《第五个轮子（意为：多余的人或物）》）》上，古廖金和记者谢尔盖·肖洛霍夫在访谈节目中，严肃地提出了一个话题，宣称列宁大量食用蘑菇，并因此他自己变成了蘑菇。为了证明这个论断，古廖金通过严格地逻辑论证，以及来自各种来源的证据，证明这个论断是真的。通过颠倒黑白的阐述，古廖金巧妙地在节目中加入了“科学依据”。

访谈的细节，大家可以随便到网络上搜索，包括视频和相关的文档（百度百科上也有），本文不打算全盘抄录。只概况几个要点：

——古廖金声称在墨西哥的一个重要神庙里考察的时候，仔细研究了那里的壁画，这些壁画让他不由自主地联系到了苏联的十月革命。这些壁画上的东西，就跟他曾经梦见的画面一模一样……就是说，有个人，有着超常天赋的绝世神人，预见了这一切。这种套路，其实就是神秘主义和预言学阐述。

——美国—墨西哥的哲学家和作家Carlos Castaneda那本《通向那瓦霍印第安人智慧之路》。这本书描绘了这些印第安人通过某种东西，某种仙人掌和某种蘑菇样的东西，把他们引上某种道路，某种生活。引经据典，加强神秘主义的佐证。

——拿出列宁坐在办公桌前的经典黑白照片，继续造谣…….整个十月革命就是由这群人完成的，他们长年食用某种蘑菇，在他们服用的过程中，逐渐被蘑菇的心质所取代，这些人就‘变成’了蘑菇。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列宁是蘑菇。但还不止这样，列宁不止是蘑菇，他还是无线电波。”

……

整个访谈，都是古廖金一气呵成地说下来，作为记者的肖洛霍夫偶尔插上几句话。古廖金以其思维的连贯和缜密，引经据典加上专业名词不断，严肃认真的学者表情，加上作为公众偶像人物的气场，让无数的苏联观众，看得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在总结阶段，古廖金还不忘了揶揄苏联的社会主义象征：“你们还记得工人和集体农庄女的那个经典雕塑吧，那个象征这社会主义的伟大雕塑，关于这个雕像的草图流传着很多说法，有人说，锤子象征着蘑菇，正在被镰刀收割。……”

在这个节目剩下的时间里，古廖金还扯到了通古斯爆炸：“看似通古斯爆炸的陨石碎片只落在了西伯利亚，但是它还有极小部分落在了莫斯科的地下，它太小以至于没能引起注意，这其中包含了来自外太空的讯息和力量。于是，斯大林为了找到这个遗落在莫斯科的碎片，就修建了当时世界上最深的地铁，当然，为了显得和谐一些，他就‘顺便’在圣彼得堡也修了地铁。”

访谈节目以频繁笑场结束，但是，关于列宁到底是不是蘑菇的争论却在整个社会激荡开来。第二天，就有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跑到区党委思想工作小组那里，询问伽琳娜·巴琳诺娃，“他们说，列宁同志是蘑菇，这是真的吗？”思想委员斩钉截铁的说：“不，绝对不是，我以我们党的信誉保证，列宁同志不是蘑菇，哺乳动物是不可能变成蘑菇的！”

2008年12月的时候，作为古廖金的好朋友肖洛霍夫，在接受一个访谈的时候，依然热情不减地坚持这个破天荒的诡异谣言。不过他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却道出了了这个事件的另一个本质，那就是：自由来了。这四个字，说明了一切。

而作为这起造谣事件的主角古廖金，几年后被确诊为罕见的心脏肉瘤，后来在饱受抑郁和各种精神问题的困扰之后，在1996年7月9日死于突发心脏病，享年42岁。——至于他的死亡，带走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

因为，古廖金死亡的时候，前苏联已经解体差不多5年。就在他发表那一番荒谬绝伦的电视谈话半年多以后，前苏联的大厦轰然倒地。

细思恐极的连环套路

前苏联已经解体，而这一起造谣事件，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渐渐褪色于历史潮流之中。但是仔细回顾起来，其中的连环套路，以及前苏联国之将亡的征兆，无疑值得深刻反思。

首先，谁捧红了古廖金这个人物？不仅让他成为当红的政治活动家、音乐家、艺术家……还让他获得了如此重要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联系到苏联解体前戈尔巴乔夫的“自由化思潮”，以及当时西方对苏联意识形态领域的渗透。这个答案不难想到。也就是说，先有苏联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失守，才有了这些妖孽丛生谣言横飞的土壤。

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

其次，当时互联网并没有成型，电视台和广播电台都是非常重要的舆论阵地。那么主管宣传的前苏联相关部门官员，竟然没有意识到节目的播出，对整个社会的影响吗？如果这是一个现场直播的访谈节目，那么事后至少应该有相应的惩戒措施吧。然而并没有，连辟谣都是如此软弱无力。

半年多之后，前苏联大厦轰然倒地。接下来，就是满大街拆除列宁的雕像。可以说，这次“列宁是蘑菇”的谣言，实际上是为后来大规模拆掉列宁的雕像，奠定了一个社会心理基础——这位苏联的早期领袖，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同时，这也也是一个测试，测试传统意识形态和革命领袖在苏联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很不幸，前苏联从上到下，没有通过测试。

清代著名学者龚自珍说：“欲要亡其国,必先灭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看看前苏联，就是活生生殷鉴不远的实例。

拆除列宁雕像，放弃社会主义道路，自我妖魔化矮化，然后走向“自由化”的俄罗斯（前苏联的继承者），并没有因此生活变得美好，在整个90年代，俄罗斯一直在动荡和贫困中度过，当年的“坦克洪流”早已锈迹斑斑，时至今日，俄罗斯海军还靠着前苏联留下的老家当混日子。如果说，前些年俄罗斯一度日子曾经好过了一些，那是因为在强人普京领导之下，而且油价曾经一度上涨。

顺便再提一下列宁，苏联解体后，关于要不要将列宁墓迁出红场的争论，在俄罗斯从来没停止过。很多媒体人都主张迁出。但是俄罗斯领导人一直坚持保留，他们认为列宁在公共生活中“依然有一席之地”，人们把自己对国家的看法和期望都投射到列宁身上。—— 然而，历史并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中国的现状和反思

不要以为，前苏联发生的一幕，和中国是完全绝缘的。用在前苏联身上的那些套路，正在改头换面在中国运行着。

为了做一下对比，这里说另外一个被称为“俄罗斯良心”的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他1962年出版反映集中营生活的作品，被吸收进作协，1968年因作品《第一圈》无法在国内出版而在境外发表，被开除出作协，随后获得1970年诺贝尔奖，随后因出版《古拉格群岛》被驱逐出国。晚年以后幡然醒悟，苏联解体后又大骂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毁了俄罗斯。

《古拉格群岛》可以对应中国的作品《硬-土里》，都是以打着揭露社会主义时期“阴暗面”的方式出现。现在俄罗斯已经不会再有“古拉格群岛”这样的强制劳改。不过，对于俄罗斯远东地区来说，一个个城市变成废墟，重归荒凉。当年前苏联花费无数牺牲占领的地方，逐渐变成无人区。（当然，对中国来说，乐见其成）。

“列宁是蘑菇”测试的是前苏联人对诋毁领袖的容忍度。而在中国，类似的事情，就是“老毕事件”。只不过中国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于那位前央视节目主持人段子调侃186，直接给其职业生涯判了死刑——这让很多后来的大V们明白了红线在哪里。很多公知大V或明或暗地在诋毁186，编造各种段子和笑话，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毛泽东思想在互联网时代，却赢得了越来越高的地位。

前苏联的前车之鉴，仍然历历在目，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看似精彩幽默的对前领导人的调侃恶搞，往往就包括了精心设计的祸心。在美国，你可以调侃现任总统，但是对于华盛顿、林肯、富兰克林这些立国者，我翻译了将近7000张漫画作品，就没有一个漫画家敢用亵渎的笔法。

顺便贴几张图片，给蒋介石雕像抹黑的台湾发生的事情，下跪军人是发生在动漫展上，可见宝岛之上，如今的“妖孽横行”到了什么程度。

太阳底下，并没有多少新鲜的事情，每当我阅读历史，审视现实的时候，我总能发现那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擦亮眼睛，不要被敌人的套路带到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