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滴滴广告到《开学第一课》 资本主导的价值观

吴法天

　　三个多月前，郑州空姐乘坐滴滴遭遇奸杀，滴滴又是道歉又是整改，结果时间一过，那封道歉信被删，承诺兑现的100万也没了下文。如今，乘坐滴滴的乐清女孩再次被奸杀……网友还扒出来近些年发生在滴滴上的多起强奸案和性骚扰案。

　　可还是有一些人为滴滴辩解，说出租车上难道就不发生强奸案和性骚扰案吗?相比而言，滴滴还能更快地找到凶手信息呢。若要拿出租车类比的话，我想问一下，滴滴司机的招聘、考核和管理有出租车严格吗?出租车公司会在广告中打出各种性暗示吗?出租车会刻意强调“非常sexy的场景”吗?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滴滴出行CEO柳青终于发文道歉。可是，道歉信墨迹未干，柳青所在的湖畔大学微信群里就开始满屏心疼柳青。那些富一代富二代同学说：“看了滴滴的道歉信，心疼柳青，请加油，会越来越好的，滴滴仍然是出行首选……”前央视评论员王志安看到后怒骂：“没有人为死者谢罪，少有人为受害者悲声……还加油，加你妹啊!”

　　事后，有湖畔大学的同学高调辩解，指责网友曲解其意，他们是心疼柳青的身体，是出于关心。可是，在逝去的生命面前，难道事故责任一方的老总的“玉体欠安”才是你们最为关注的吗?当然，我理解湖畔大学的这些同学，他们为什么宁愿集体排队声援柳青也不愿多为死者多一声叹息的原因。看看柳青的同班同学都是什么人物吧，全是资本巨头!没有几个亿的身家怎么进这个群啊!

　　我们再来看看湖畔大学的校董会：柳传志、马云、冯仑、郭广昌、史玉柱、沈国军……哪位不是资本大鳄?更不要说柳传志，联想集团的创始人，是柳青的亲爹。这画面就像宫廷剧里，公主受了委屈，众嫔妃都要去安慰一样。不对，不是嫔妃，因为他们这一期的48个人是从2600多个人里筛选出来的，平均纳税1.97亿，没有资本的加持，是进不了这个圈子的。

　　有人说，滴滴又不是垄断网约车，没有柳青还有别的啊。好吧，你说得对，还有别家，但是当年那么多的网约车公司都被消灭了。Uber中国也是由柳传志的侄女执掌啊，更别说神州租车的大股东是柳传志的联想呢。联想投资了46家出行公司，涉及相关领域，构建了一个联想系的出行王国。野心勃勃的联想，你认为是民族企业吗?它的总部在美国纽约，其第二大股东美国贝莱德集团(又称黑岩集团)，第三大股东是美国摩根大通银行。5G技术标准的投票，联想支持的是美国高通。

　　在这种企业背景和文化下，我们确实不能对滴滴抱有太高的期望。它的客服为什么拖沓敷衍，因为为了节约成本，其客服是外包的。怎么能指望人家一通电话赚多少钱的外包公司对滴滴产生企业归属感和责任感呢?当然，道歉也是有成本的，温州滴滴遇害女生出殡前夕，滴滴公司派了2位小年轻前来慰问，尬笑着希望把牛奶送给给被害人父母，以示慰问。这简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啊!

　　昨天是开学第一天，课还没上，但很多同学已经收到了开学第一份作业，晚上八点准时观看《开学第一课》，并撰写读后感。不到晚8点，早早守在电视机前的家长和孩子们却发现好像画风有点不对，15分钟广告率先抢戏：有卖床垫的、卖豆浆机的、卖白酒的、卖瓷砖的、卖阿胶的、卖家电的、卖汽车的、卖油烟机的、卖电动车的、卖儿童牙膏的……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教育部大力整治校外培训机构、推进教育减负的背景下，广告反复播放的还有一对一在线辅导的广告、学习APP广告，还滚动播放。

　　如果这是娱乐节目，广告多也无可厚非，可这是教育部下文件统一要求全国中小学生观看的节目，是一个全国性的电视课堂。上课之前先上广告，相当于把课堂变成了商场，还插播这些辅导广告、在线教育广告，是什么意思?是给这些校外辅导机构一个央视的站台和背书吗?更不要说当晚出场的明星，要么是私生活不检点的争议人物，要么是长得特别娘炮的小鲜肉，以至于我在微博上感叹，这是告诉我们生男生女都一样吗?

　　教育是一个庞大的市场，抓住了这个市场就抓住了财富。如今，教育的每个环节，都已经成为资本眼中的产业链条。从胎教开始，到学前教育、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哪个都没有被放过，教育领域被严重商业化。原本作为公益活动的《开学第一课》，被无孔不入的资本变成了一堂广告营销课，而且还教育孩子，只要是票房好，人品不重要，只要片酬高，娘炮无所谓。只要资本喜欢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看看2017-2018年被资本疯狂推动的在线教育，好未来、哒哒英语、猿题库、海风教育、沪江网……数据显示，2017年教育行业一级市场全年共发生412起融资事件，总金额达282.86亿人民币，而在一年前，这个数字仅为155亿，虽然在线教育企业仅5%盈利，但资本却依然在全力押注。“野蛮生长”，央视新闻于2017年末如是评价在线教育市场的疯狂扩张，这其中的泡沫性和功利性不言而喻，选择在线教育，与选择O2O、网约车、VR、共享单车、AI等并无实质区别。

　　我其实是比较反感教育过度商业化的，但眼看着别的家长给孩子选择各种辅导班，学校各种“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鼓吹，也不得不花了两个月的工资给孩子报了个编程班。但我最担心的，还是现在孩子能随时随地接触到的各种商业广告，当他们看到滴滴的七夕广告，青春期的孩子看到那些充满性暗示的文案，会产生什么样的联想?那些似乎根本就不用学习的小明星，随便拍个广告就能赚大钱，会给他们传输什么样的价值观?那些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创业者，靠忽悠和大佬站台，动辄几十亿的融资，币圈割韭菜割到手软，与博士毕业还在苦逼工作却难以养家的父亲相比，让孩子情何以堪?

　　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生活条件虽然没有这么好，但苦在其中，也乐在其中。我们每天走路或骑车上学，从不要家长接送，不用担心被拐。我们每天认真读书，痛快地玩，从不用为一堆堆的课外辅导班发愁。那时家长、老师教给我们的三观，都是那么地朴素，那么地受益终身。当然，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我也乐见经济的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但是，在价值观领域，我们过于信赖市场，信赖资本，放弃了国家和社会原本应有的责任。传统的学校思想品德课、政治课味同嚼蜡、隔靴搔痒，市场化的价值观又无孔不入，肆意妄为，长此以往，未来堪忧。

　　滴滴派上门送牛奶道歉的那两个小孩，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因为他们只是受资本的雇佣。他们甚至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资本的洗脑比学校的教育更深入人心。难道你在他们身上，看不到自己孩子未来的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