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的基本历史经验

张志坤

　　七十五年前，中国人民赢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这场胜利的历史意义在于，这是近代以来中国遭遇百年耻辱之后第一次赢得反侵略战争的胜利，这一胜利为新中国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历史基础。从此以后，帝国主义肆意欺凌羞辱中国的历史就一去不复返了。因此，认真总结这场伟大反侵略战争的历史经验，在今天仍然具有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

　　窃以为，抗战胜利的基本历史经验，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坚定的民族立场

　　众所周知，抗战的中国有两支主要领导力量，一个是国民党蒋介石政权，一个是中国共产党。

　　对比这两支领导力量，人们发现，国民党对抗战的领导十分软弱、破败不堪，这个政权不仅奉行片面抗战路线，而且自身始终都处在严重的分裂分化之中。从“九一八”事变伊始，就不断发生国民党党政军各派人物各实力集团投日降日事件;到“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国民党集团更掀起大规模倒向日本侵略者的浪潮，投降成风，相当一部分国民党的大员要员堕落成为日本侵略者的帮凶走卒，至于国民党武装力量的哗变，则贯穿抗战的至始至终，规模与程度都堪称世界之最。以蒋介石为核心的所谓国民党“抗战派”尽管一直坚持抗战，但从始至终也不坚决，而是摇摆不定，始终抱着同侵略者妥协求和的幻想与企图。日本侵略者占领北平、上海的时候，蒋介石寄希望于国际调停;日本侵略者占领国民党首都南京之后，蒋介石委托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出面“调停”;日本侵略者占领武汉、太原，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蒋介石集团仍然抱着同日本讲和的幻想，暗中同日本勾搭，讲条件、搞交易;即便到了反攻阶段，蒋介石集团仍然奉行“消极抗日”的方针，在全球法西斯战争胜利推进、各主要战场高歌猛进的大好形势下，国民党却在日本“大陆交通线”战役的打击下一溃千里，引起反法西斯国际战线的一片惊讶与嘲笑。只是在日本宣布投降、到了最后“摘桃子”的时候，蒋介石集团才积极起来，从上到下纷纷变成了“劫收大员”，疯狂上演“五子登科”的丑剧闹剧，大量国民党军政官员因此一夜暴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共产党成为伟大抗战的中流砥柱。抗战中，中共面临的压力与困难远远高于国民党，尽管如此，但整个抗战过程中，共产党作为一个领导集体从没有任何犹豫动摇，除了极个别人以外，也没有发生任何内部的分裂、分化与政治危机，即便延安整风一个时候内整人整得是那么激烈，也没有谁因此就跑到敌人那里去。相反，作为一个政治集团，共产党在困难与逆境中成长，在艰苦卓绝的抗战中变得越来越团结、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有力量。

　　具体表现在武装力量身上，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等，从来没有出现整建制集体叛变投敌的事情，个别军政人员叛变甚至连自己的警卫员都带不走。无论条件多么艰苦，牺牲多么巨大，中共领导下的武装及其根据地人民都坚定不移，绝不搞妥协求和那一套。所以，共产党在抗战中的表现，就是给中国人民带来鼓舞、带来信心、带来希望，所起政治作用远远超过庞大而臃肿的国民党。成千上万的知识分子奔赴延安、搂定宝塔山，这种精神感召力为国民党做望尘莫及。

　　中共之所以在抗战中愈战愈强而成为中流砥柱，原因在于共产党坚定的民族立场，坚持民族大义不动摇。在民族矛盾成为中国社会和历史主要矛盾之际，中共义无反顾地扛起全民抗战救亡的大旗，把阶级矛盾放在次要位置，把民族大义当做压倒一切的责任，“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从而树立起自己的政治合法性与历史合法性，焕发出强大的精神号召力、感召力。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其中充满利益投机分子、见风使舵之徒，到处搜刮自己小集团、小团伙的好处，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每到关键与困难的时刻就纷纷发生倒戈投降事件，如果这样，不要说成长为中国抗战的领导核心，恐怕早就要被帝国主义侵略的滔天巨浪所淹没，消失在历史的泥沙之下了。

　　在民族危机的历史关头，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国民党统治集团发生严重分裂，则是其阶级属性的必然反映，也是历史浪潮下的必然结果。不能说这个阶级就没有一点儿民族立场，但他们的民族立场越到关键时候越是要服从其自身的利益诉求，在自身利益与民族大义之间，他们的抉择就是倒向自身利益一边。汪精卫集团与蒋介石集团的区别只是在于，汪精卫集团属于亲日派，需要同日本侵略者合作来维护其自身的利益，继续坚决抗战将颠覆这样的关系，所以他们选择投降、选择同侵略者站在一起。蒋介石集团之所以在抗战中摇摇晃晃、摇摇摆摆地坚持了下来，因为他们是亲英美派，其切身利益同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更加关联密切，所以获得了美国的支持与帮助，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与帮助，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在抗战中很难坚持下来，也很难坚持到底(当然，国民党中也有不同于蒋介石大资产阶级集团的坚决抗战派，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他们改变不了蒋介石集团的政治属性)。说到底，汪精卫集团也好，蒋介石集团也罢，他们的政治本质基本一致，他们所谓的“救国”实质上都是“救自己”，只不过各自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这就是汪伪集团至始至终都声称自己是真“救国”、真“抗日”的原因。

　　一种救国是牺牲自己“救国”，这是共产党;另外一种救国是把“‘救自己’就是‘救国’”当做信条，这是国民党;究竟哪种“救国”才是真正的“救国”，就此一目了然。事实上，无论是蒋介石还是汪精卫，作为政治集团，他们都不会在民族立场下血拼，但共产党却要血战到底、坚持到底，对此任何人都不怀疑。

　　从这个意义上讲，民族立场坚定与否，是造成国民党片面抗战与共产党全面抗战的根本原因。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始终坚持坚定的民族立场不动摇，坚持抗战到底，这才赢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历史经验。

　　二、真正的全民动员

　　中国抗日战争取得胜利的另一条基本历史经验，就是真正的全民动员。

　　全民动员是全面抗战最直接、最集中的体现，只有全面抗战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片面抗战只能遭致抗战失败，这不仅是历史事实，更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战略实践。

　　共产党是这一伟大战略实践的践行者。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抗战民主政权对中国社会各阶层进行最广泛的动员，在政治与经济利益上统筹兼顾、妥善安排，实行三三制、减租减息政策，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最大限度地调动与发挥人民群众的抗战积极性。中国人民的家国情怀与爱国热情因此极大地迸发出来，根据地人民男女老少齐参战，涌现出“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的壮丽景象，造就了陷侵略者于灭顶之灾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

　　国民党政权则从始至终都奉行片面抗战那一套。这个政权完全不从精神与思想上动员组织人民，更对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统治下的中国社会秩序丝毫不予触动，抗战中继续维护旧土地制度，继续维护资本家的利益，在抗日的堂皇名义下，针对老百姓大规模地抓丁拉夫、摊粮派款，搜刮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这样拼凑起来武装力量当然没有什么战斗力，试想，如此这般让一个被抓来的贫苦人家出身的士兵去拼命，目的只是为了保护他们村里地主土地不受损失，他能愿意吗?他的家人还在地主资本家的盘剥下啼饥号寒，他还能愿意去为能维持这样的秩序而流血拼命吗;这样的政权当然也没有任何感召力、吸引力，民族解放从来都必须具体地同每一个被压迫者的个人解放相联系，不把这二者结合起来，任何有关“保卫国家”、“保卫民族”的说教都一概空洞无效，都大致等同于江湖骗术。简单地说，不改变白毛女和杨白劳的命运，就不会得到广大穷苦百姓的真心拥护。

　　对比国共两点所践行的不同路线，真正的全民抗战必须着重突出如下两点：

　　第一，坚持打人民战争

　　全民抗战必须是动员全体人民，而不能让国人当什么“吃瓜群众”，只有全民参战、全社会参战，才能坚持持久的战争，才能打持久战，才能以弱胜强，战胜高度现代化的侵略者。否则，所谓的抗战就要变成“统治者”的战争而不是“人民战争”，这样的一条历史经验过去管用，现在管用，未来还将管用。任何以为抗击现代侵略者或霸权只需政府当局出面而无需老百姓参与的做法，都将在历史长河中碰得头破血流、归于失败;

　　第二，坚决打击汉奸势力

　　中国历来是一个盛产汉奸的国度，抗战时期尤其如此，这股反动势力同抗日人民之间就是魔道之争，打击汉奸势力是全民动员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不能很好地、强有力的打击这个势力，就不可能团结最广泛的抗战力量，所谓的全面抗战也将无从谈起。国共两党不同的抗战结果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国民党抗战不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对汉奸势力的放纵姑息，在国民党那里，终抗战之始终，汉奸言论与汉奸行为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整肃;抗战胜利结束后，国民党政权依然故我，照样对汉奸势力网开一面，这也是造成其丧失人心，从而貌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一盘散沙的重要政治原因。

　　上述这样的历史教训十分深刻，任何时候都不可忘记。今天也是这样，任何以为在面对霸权的时候可以忽略汉奸势力的想法，在政治上都极端幼稚;任何以为在抗击霸权的斗争中不必顾忌汉奸破坏的做法，都必将招致惨重的失败。

　　三、广泛的统一战线

　　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一场殖民者半殖民地弱国对抗现代化军事强国的反侵略战争，弱国的正义战争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不能离开广泛的统一战线，包括国内国际内外两个方面。有关国内抗日统一战线的问题，上述有关坚持民族立场、进行全民动员实行全面抗战的叙述中已经有所涉及，不再做更多的讨论，这里稍多说一下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

　　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对中国抗日战争巨大的支援是中国取得抗战胜利不可缺少的外部条件。

　　“九一八”事变之后，东三省沦陷，日本侵略者一方面在当地扶植伪政权进行统治，一方面继续向热河、绥远、河北等地进犯，继续扩大其侵华战争。当此之时，苏联也同样遭受日本侵略的威胁。出于抗击日本军国主义扩张的需要，苏联大力加强了中苏边境地区的武装力量，对驻扎在东北的日本侵略军形成强有力的牵制，同时，苏联还支持了中国国内抗联等抗日武装力量的抗日斗争。虽然这个时候苏联同国民党政权之间关系恶劣，但抗日的中国人民事实上在局部地区已经结成中苏反法西斯统一战线(一定程度上还包括朝鲜人民在内)，并且如果没有苏联的支持，抗联坚持到抗战最后的胜利也将更加困难。

　　“七七”事变后，苏联主动改善同国民党政权的关系，开始向中国提供大量资金和大批武器装备支援，从1937年到1940年，苏联对华支援计有1200余架飞机、1300多门火炮， 1800余辆汽车、14000多挺机枪以及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石油等物资。在此基础上，苏联还向中国派出了志愿援华航空队，直接参与中国的对日作战。正当中国抗战十分困难、十分艰巨的时刻，苏联这个时候对中国的援助可谓雪中送炭、十分宝贵。特别是空中方面，国民党那点可怜的空中力量已经在上海、南京等地保卫战中基本上打光了，日本侵略者的空中威胁空前严峻，在这种情况下，苏联援华航空队担负起武汉、重庆上空的保卫任务，许许多多的苏联军人为中国的抗战而把鲜血洒在了中国大地。与此同时，苏联军队继续在远东强有力地牵制着日本关东军，在中国武汉大会战的前后，日苏之间相继爆发了张鼓峰战役和诺门坎战役，远东苏军给予日军以毁灭性的打击。就战略意义而言，这不啻是对中国强有力的间接支援。整个抗战时期，强大的日本关东军始终驻扎东北而不得他用，苏联强有力的牵制是其中的最重要因素。最后消灭日本关东军的仍然是苏联军队，这个历史功绩也不应被忘记。

　　苏联对中国抗战的支援一直持续到苏德战争爆发。在此之后，美国方面也开始对中国伸出了援手，出现了陈纳德的志愿援华航空队。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全面支援中国抗战，中美结成反法西斯战争同盟，著名的驼峰运输线、史迪威公路等都对中国抗战胜利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仅从军事眼光看，如果没有美军第十四航空队强有力的空中支援，1944年日军所发动的大陆交通线战役的结果可能就不是国军一溃千里那么简单，而将可能出现国民党军事大崩溃的可怕危险。

　　上述这些简单的事实只是说明，连实行片面抗战的国民党都知道需要统一战线的支援，都知道统一战线的重要性，更不用说将此视作一大法宝的共产党了。

　　这是十分重要的历史经验。这样的经验证明，抗击强敌的侵略与战略压迫，必须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不对此做出足够努力，就等于是战略自杀，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仍将是这样。任何有关当今世界结盟已经过时、中国无须反霸统一战线、只要自己孤身只影同霸权打交道搞好对话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与做法，一概都是无稽之谈。

　　回望历史，伟大的全民抗战已经过去七十五年了，历史的烟云早已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但历史总有惊人的轮回，现在，中国人民正在进行新时代的伟大斗争，其中一个重要内容是抗击霸权的斗争，这是一个全新的历史考验，某种意义上同过去的抗战也具有很多相同的特点特征，历史发出了同样的呼唤与诉求，为此，我们切不可忘记先辈血泪凝成的经验与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