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十月革命104周年

安  生

　　昨天一群年轻人庆祝EDG的胜利，以至于有些小区保安以为某省被解放了。

　　大约没有多少人知道，104年前，世界上发生了另外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1917年11月7日，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苏联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十月革命，是1905年革命和1917年二月革命的后续革命，是巴黎公社的升级版。

　　进一步考虑的话，1905年革命和二月革命，与法国大革命相类似，都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联手推翻封建专制王朝。巴黎公社与十月革命相类似，都是无产阶级试图推翻资产阶级专政，建立无产阶级政权。

　　工业化革命之后，工业取代农业成为经济的支柱，以土地为媒介的封建贵族，无法通过控制土地的方式继续控制生产力最发达的核心部分，或者说，上层建筑失去了对经济基础的控制。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掌握经济基础，他们自然要求建立新的上层建筑。

　　封建王朝如果试图扼杀工业化进程，就会被外来的资本主义国家毫不留情地摧毁。东亚国家就遭遇这样的经历。这些国家的封建领导层即使想当傀儡，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亦未必能做得长久。如果推动工业化的进程，则难免施行君主立宪制，成为虚君。

　　说到底，工业时代，全社会大生产，分工细密，新技术层出不穷，除非科技停滞，否则不易出现稳定的垄断，更何况还有本国政府无法控制跨境人财物流动。这就导致工业社会的资本与农业社会的土地不同，资本以物的形式高度流动，一个家族很难长期保持绝对优势。

　　比如，德川将军家直接控制398万石的领地，此外与刘邦分封同姓诸侯王类似，还有尾张（60+万石）、纪州（60+万石）、水户（30+万石）、越前（30+万石）、会津（30-万石）这样的雄藩作为屏障和后援，如果萨摩和常州不是大量使用新式武器，很难想象能动摇德川幕府的统治。对德川家来说，除非战败，否则不可能失去对土地的控制；其他大名要战胜德川家，首先要有经济优势；其他大名要有经济优势，首先要有土地优势；要有土地优势，首先要战胜德川家。于是，战胜德川家就成为一个不可能死循环。但是，看看福布斯排行榜就知道，这样稳定的优势，在工业化时代，是很难保持的。一小撮人，可以对绝大多数人保持优势，但是这一小撮人内部，某个家族或某人则很难长期保持霸主地位。这还是经济停滞，全球陷入垄断的时代。

　　不发展工业，牢牢控制经济基础，被外来资本摧毁，只是时间问题。发展工业，失去对经济基础的控制，上层建筑的重构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论怎么样，封建制的上层建筑，在工业化时代，是存续不下去了。

　　与地主和农民取代奴隶主和奴隶一样，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必然取代地主和农民，成为核心生产力的代表人物，并将建立新的上层建筑。

　　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资产阶级专政必然面对来自无产阶级的反抗。

　　农业社会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奴隶制生产关系消亡，封建生产关系下，农民和地主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从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一直伴随封建王朝始终。

　　与封建社会不断爆发农民起义一样，资本主义社会也必然不断爆发工人运动。有法国大革命就必然有巴黎公社，有1905年革命和二月革命就必然有十月革命。

　　与农业社会直接、赤裸裸地剥削不同，由于工业生产全球化的特点，全球处于一个整体的剥削金字塔之中，获得最多利益的是列强的统治阶级，受压迫最严重的则是经济殖民地国家的无产阶级。

　　革命往往爆发在后发资本主义国家。

　　一方面，这些国家有数量足够多，觉悟足够高，力量足够强大的无产阶级。一方面，这些国家国内矛盾无法对外转移，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高度尖锐对立。

　　革命往往爆发在这些国家战败的时候。

　　一方面，战败导致这些国家国内矛盾更加突出。一方面，战败导致这些国家的军队士气低落，军心浮动，士兵和低级军官们伤亡惨重，不再支持甚至仇恨把他们送上战场的现政权。他们来自无产阶级，他们也将回归无产阶级，他们不愿意为统治阶级的利益上战场被屠杀，他们自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真正的敌人。

　　与农业时代，生产力停滞，农民战争的胜利者无法建立更先进的社会制度，只能不断陷入停滞或轮回不同，工业化时代革命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历史的终结，而是为下一次革命创造条件，积累经验。巴黎公社的失败，并不意味无产阶级被资产阶级驯服。十月革命显然比巴黎公社更成功。

　　每一次无产阶级革命，都会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劳动者生活改善和平等思想的普及。

　　经历过十月革命和苏联解体以后俄国，并不是回到了原点，而是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十月革命后的俄国在短时间内爆发了强大的能量，在二战中阻挡了德国法西斯装甲师的疯狂进攻，最终攻克柏林，在东北亚全面碾压了日本法西斯，全歼了不可一世的关东军。这曾经是一个使用木犁、绝大多数人是灰色牲口的国家，毁灭的时候是全球第二超级大国。

　　十月革命给其他国家的资产阶级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惧怕本国无产阶级者效仿俄国同行，推翻资产阶级专政，纷纷主动改善本国中下层人民的待遇。十月革命的之后的第四天，1917年11月11日，苏维埃通过八小时工作制法令。其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开始陆续效仿。1920年美国白人妇女获得投票权，1964年美国通过《民权法案》，有色人种理论上拥有和白人一样的权利。冷战时期，资本主义阵营为了安抚劳动者，避免他们追随苏联，给他们提供了有史以来最富足的物质生活。冷战时期，是全球劳动者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最高的时期。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各国劳动者又开始纷纷沦为债务奴隶。

　　经历过十月革命的世界，更多的半殖民地国家开始效仿苏联，并得到了苏联的帮助。这些国家的左翼知识分子接受了共产主义理想，成功推翻了本国的统治阶级，结束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切断了发达国家从本国吸血的吸管，实现了初步的工业化。

　　今天，无产阶级觉悟最高，社会矛盾最尖锐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不是俄国，而是东亚的韩国和越南。

　　越战结束后，越南出现婴儿潮，目前的越南暂时承接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转移，社会矛盾暂时被掩盖，一旦劳动力成本上涨，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再次转移，大批劳动力失业，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将高度尖锐对立。

　　在全球化大背景下，巴黎公社的升级版出现在俄国，十月革命的升级版有望出现在东亚的韩国和越南。

　　这些国家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必然要经历工业化或者大规模发展工业的阶段，这是最痛苦的阶段。

　　国内民众生活困难，境外势力随时准备干涉，境内封建、资本主义残余势力试图复辟，国内干部队伍中的落后思想不断发酵。

　　这个阶段，成了资产阶级诋毁无产阶级政权最大的罪状。一群梦想自己也能成为统治阶级的小资产阶级右派，成为统治阶级最有力的打手兼吹鼓手。这些人指责无产阶级专政实现工业化支付了太高的成本，却罔顾这些国家如果不实现工业化，对外无法抵御外侮对抗帝国主义的入侵，对内无法实现工业化农业解决温饱；还罔顾革命前的半资本主义半殖民地国家或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如果不发生无产阶级革命，根本不能跻身发达工业化国家的行列；更罔顾资本主义国家在实现工业化的过程中支付的代价或者转嫁给殖民地国家的损失更高！

　　苏联的失败是生产力不够发达，不足以实现按需分配的结果。

　　生产力不够发达，大公无私的思想无法彻底取代自私自利的贪婪；大量的资源被迫消耗于军备对抗，加剧生活资料的匮乏；因为生活资料不足，为了强化贯彻意志，对干部采取特殊优待政策达到笼络的目的，形成“新阶级”，造成阶层固化和对立；群众对生活质量不满，对官僚集团失望，当顶层极少数人背叛革命的时候，他们没有如同1917年一样在819事变中采取积极行动，而是袖手旁观。

　　苏联群众以为事情不会更糟，但是结果显然出乎他们的预料。红色经理变身为白色资本家，红色干部成为资产阶级政客，群众们一无所有。

　　自私自利的贪婪是否永远无法被大公无私所取代？生产力发展是否永远也不会达到共产主义所需要的水平？无产阶级专政取代资产阶级专政是否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

　　大公无私取代自私自利有两种情况，一是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不团结一致大公无私便无法生存，二是物质极大丰富，自私自利没有意义。

　　与独立生产的小农不同，社会化大生产让劳动者的技能越来越单一，面对资本的压迫越来越脆弱，无产者之间的共同利益越来越显著，这是无产者相比小农进步性更强的原因。不远的未来，绝大多数人的劳动都将被AI取代，他们的劳动将毫无意义，对资本来说，他们是只有消耗资源，却不能产生利润的负担，如果不能团结起来，他们或将死于饥饿，或将被安全处理，或者说，人道毁灭。

　　可控核聚变可以突破能源上限，AI可以突破简单劳动力上限，二氧化碳合成碳水化合物可以突破粮食的上限，那时，人类是否进入物质极大丰富，可以实现按需分配的时代呢？不论是否进入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时代，生产力的发展都会推动人类社会进入前所未有的新的阶段！不是所有人的共同富裕，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毁灭加极少数人的共同富裕。

　　与封建社会，地主对土地的占有基本不影响农民耕作和粮食产量不同，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对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极大阻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大量的人口失业，大量的商品被浪费，大量的产能被闲置。资产阶级政府宁可在无人区修筑鬼城，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国家发动战争播撒仇恨，也不愿解决本国人民吃得很糟，住得很糟，教育很贵，医疗更贵，无法养老的问题——因为前者可以捞钱，后者可以榨油。

　　不论怎样，私有制社会的财产的汇聚导致的社会矛盾是不可逆转的，生产力的发展也是不可阻挡的。

　　每一次财产的汇聚导致的社会矛盾都为社会的变革提供能量，每一生产力的发展都为社会进步提供动力。

　　后发国家，并不具备极度发达的生产力基础，难以实现按需分配，有些在工业化的早期，有些甚至没有实现工业化，那么，还要不要革命？革命成功以后，是跳起来摘桃子，还是退回到资本主义社会，等待社会矛盾再次尖锐，再次发生激烈的革命？

　　跳起来摘桃子的苏联，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最终解体，却极大推动了本国及全世界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十月革命和苏联解体不是屠龙勇士变成龙的轮回，而是一次不完全的进步。回顾十月革命和苏联的历史，任何一个理智的不带偏见的明确自己的阶级处境的社会中下层，都应该知道选择是什么。

　　从14世纪文艺复兴的起点到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经历了300多年，期间生产力不断发展，资本主义制度不断完善。从1848年《共产党宣言》问世到现在，不过163年，妄言共产主义无法实现，岂不太早了？

　　104年以前，十月革命成功了。30年前，苏联解体了。

　　若干年后，后人重新回顾历史，他们会怎么看待十月革命呢？

　　也许他们会认为，十月革命是一个先驱，是巴黎公社之后的又一个先驱，虽然受制于生产力的局限，苏联最后解体了，但是十月革命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为后来的革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某种阶段的生产力水平支持某种上层建筑，先驱的挫折不意味发展方向的终结，历史将螺旋向前，一代人将完成一代人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