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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石:莫言笔下的“母亲”绝不是中国母亲

作者:伏牛石   来源:润东工作室  

莫言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瑞典文学院在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颁奖词中,被誉为最引人注目的一部小说,书中整个贯穿了女性视角

是的,该书主要是写女性的,而且写的不是作为女性角色的其它方面,而是作为女性一生中最伟大、最圣洁的称谓——母亲的。作者在该书的扉页上,郑重题写着自己的写作意图 ——谨以此书献给母亲在天之灵。

初接触该书,一看题目,不自觉心生反感。而翻看扉页题词后,瞬间颠覆初感,甚至立马油然而生出肃然起敬感觉。

不过,作为献给已逝母亲之作,以丰乳肥臀作书名,实在给人一种无论如何解释都倍感别扭的意味。丰乳肥臀一词,在中华文化释义中,无论作何理解,都非褒义之词。窃以为,莫言以此为书名写母亲,确有大不恭之处。母亲在所有人心里,圣洁而伟大,挚爱而温馨,厚重而博大,阳光而明媚。要问世界上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抒写文字最多的,毫无疑问当属母亲。生活中,人们知道母亲在人心中无以伦比的崇高地位,因此常在骂人词语中多把母亲捎带进去。被鲁迅斥为国骂的他妈的,便是最典型的代表。

尽管对书名不大恭维,还是要看看内容如何。毕竟,莫言名重华夏,蜚声世界。该书又是写母亲的,作者还特意在扉页上题写着要献给母亲在天之灵。不管咋说,按照中国人传统的道德伦理,哪个伟大作家也不会随意糟践母亲这一神圣称谓。除非他是另类,除非他别有用心。

及至看完全书,先是大失所望,继而大惑不解,再就是心生愤慨。这哪里是我们熟知的母亲?这哪里有一点中国母亲的仪态风范?这哪里有中国母亲应有的道德伦理与操守?

书中母亲身上,一点看不到中国母亲丝毫的勤劳善良、无私奉献、温和慈祥、宽厚仁慈。除了作者刻意要把书中母亲强制在中国山东高密东北乡外,内里所写人物几乎没一个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如果不看书中的地名与人名,任谁也不会相信书中所写之事是发生在中华大地上的事情,任谁也不会相信书中的母亲是中华文化几千年来早已固化在人们心中的可敬可爱的母亲。

书中的母亲叫上官鲁氏,原名鲁璇儿。出生贫苦之家,自幼丧母,由姑母和姑父于大巴掌抚养成人。长大成人后,又由姑母做主嫁给铁匠儿子上官寿喜。按书中所写,上官鲁氏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在婆家,遇到了残无人道的婆母上官吕氏,还有自己那个天生没有生育能力,身上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只知道在母亲教唆下不择手段折磨老婆的窝囊丈夫。

书中极力渲染上官鲁氏婆婆上官吕氏的毫无人性。儿媳与家里的母驴同时生育,而上官吕氏眼里,儿媳生育事小,母驴生育事大。原因是,上官鲁氏接连生女孩不生男孩,让一心巴望能生个男孩的上官吕氏很失望。传统的传宗接代思想高于一切,也盖压一切。因此,对儿媳生男孩基本不抱希望的上官吕氏,把关注重点放在母驴身上。偶尔回看一下儿媳,也只是关注儿媳能否生男孩。作为丈夫的上官寿喜,对妻子难产一点不放心上,和母亲一样对老婆横眉冷对。一个夜晚守在母驴身旁,似乎老婆生儿女一点没有母驴生崽重要,丝毫不关心老婆难产时死去活来的痛苦模样。

其实不用多说,作者渲染这一切,有两个目的:一是表明女人那时候的地位与处境根本不如畜生;二是为后来日本人对上官鲁氏母女实施救死扶伤义举做铺垫。

固然,旧中国妇女地位卑下,但再卑下也远比牲畜要高贵得多。女人生育在旧中国,对任何一个家庭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哪有一家人置难产中的女人于一旁,而全身心照看同时在生育的母驴?如果中国人的人性泯灭至此,还有中华子民的繁衍生息、兴旺发达吗?

上官鲁氏因为遭遇了一次次生不如死的生育经历,因此,除了对自己九个儿女尚存爱心之外,对上官一家其他人无不恨之入骨。

由于作者的极力铺排,中国人的愚昧与残忍,在这里竟至表现得让人有点目不忍睹,甚至怒不可遏了。

事实到底如何?答案是,绝非如此。女人生孩子,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都是男家的后人,都会受到无微不至的关爱。产期里,产妇自会享受功臣般优待,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一概投注在她身上。作者刻意编造如此离奇的故事,目的就是为了把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人写得残忍、野蛮、无人性。也就是说,中国人一无是处,早该彻底灭绝。

上官鲁氏是作者极力欧哥的母亲,她含辛茹苦,坚强无畏,抚养九个儿女成人。即便对八个女儿的后人,不管他们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抑或土匪、洋人,都海纳百川,一视同仁。对女婿们,数来算去,除了对有着共产党身份的孙不言、鲁立人之外,其他女婿,不管是土匪、国民党,还是洋人,基本都有好感,尤其对身为国民党的司马库,更是赞叹有加。

上官鲁氏是好母亲吗?是中国母亲吗?值得讴歌赞美吗?在笔者看来,一点也不是,一点也不值得。就书中所写,上官鲁氏身上太缺少中国元素,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中国母亲。

首先,上官鲁氏一点没有中国母亲应有的道德操守。上官寿喜没有生育功能,上官吕氏因此对其倍加鄙视与蹂躏,上官鲁氏心有怨气,是可以理解的。其实,在旧中国,不管是皇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这样的情况绝不是个例。男女不生育情况,即便皇帝老儿也难摆脱。只不过皇帝三宫六院,嫔妃成群,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这里说的,只是责任在女人一方。倘若男人没有生育功能,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这一难题。当然,个别封闭落后地区,确实存在借瓜生子现象。但必定是极个别特例,绝非普遍现象。上官寿喜不能生育,像他那样还算很殷实的家庭,以其母亲上官吕氏的强势个性,绝不会听任儿子守着上官鲁氏来绝门绝户,一定会生发给儿子再娶小老婆延续香火。如果前一个儿媳不行,再一个儿媳又不行,凭上官吕氏的精明,肯定会知道儿媳们不生育,不是儿媳们不行,而是自己儿子不行。至于用何良方解决这一难题,按照中国农村绝大多数人的观念,只有认命。当然,也有极个别人会走极端,那就是悄悄借种。

而书中偏要在这一点上,把上官吕氏写得鬼迷心窍,只想着儿媳不生育,从不想儿子有问题。只知道一味地折磨儿媳。逼得儿媳没法,只得求助姑母。偏偏不讲道德伦理的中国女人全走到了作者笔下,姑母不是通过正当渠道解决侄女的难题,而是急中生智,慷慨奉献,公然授意侄女与自己男人身为侄女姑父的于大巴掌媾和,借以解决不生育问题。随即,接连生下了两个女儿来弟和招弟。中国女人传统的醋坛子特点在莫言笔下消失殆尽,反倒来个华丽转身,似乎比性开放的欧美国家更胜一筹。鲁璇儿的姑母,按作者所写,也是精明过头的女人。可偏偏在这一点上,思想离奇的解放,心胸离奇的开阔,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男人奉献给侄女。细细想想,这该有多荒诞,这哪里还有一丝半毫旧中国女性的特点吗?

退一步说,上官鲁氏在姑母授意下与姑父媾和解决了当务之急。而作为传统中国女性,也该到此为止了吧?可上官鲁氏似乎天生就是性解放先锋,甚至比先锋更先锋。她后来的放荡行为,即便在欧美国家,恐怕也极其少见。偏偏中国作家笔下的旧中国女性,竟如此果决与勇敢,把与别的男人媾和之事,看得如家常便饭一般。只要兴之所至,情之所求,即不假思索,大胆为之。

自从与姑父有了那般事之后,上官鲁氏一发难收。紧接着,与卖鸭人在芦苇丛中媾和,生下想弟;主动上门与杀狗人高大膘子媾和,生下盼弟;主动与天齐寺智通供和尚媾和,生下念弟;无奈被乱兵轮奸,生下求弟;倾心与瑞典神父马洛雅反复媾和,生下龙凤胎金童、玉女。

作家真是伟大。他如何解构生活,尽管按照需要尽情结构。不需要任何逻辑推理,不需要任何文化规范。在他那里,一切非中国传统的东西都是创新,一切不母国情理的作为都是魔幻加现实,或者联在一起的魔幻现实主义。

在旧中国,像上官鲁氏那样长期偷野男人,极其少见。即便偶尔偷一次两次,也可能留下蛛丝马迹,都会遭受传统观念的全力碾压。祥林嫂仅仅男人死后一次被强制改嫁,就被世俗舆论浪潮一步步扼杀在无尽折磨之中,最终可怜地死去。唯独上官鲁氏生逢其地,置身人间圣地山东高密东北乡。那里教化大开,她尽可以柔弱之身冲破牢固的封建藩篱,个人私生活不受传统伦理一点约束,也不受传统道德伦理丝毫谴责,更不受人们世俗眼光的审视与羁绊,天马行空,超尘脱俗,把女性之性,挥洒到极致。

其次,上官鲁氏竟至下手打死她恨之入骨的婆婆上官吕氏。是的,作者为了这一步,早做足了铺垫。书中也早已把上官吕氏的冷酷残忍,渲染到了无以复加地步。上官吕氏对上官鲁氏的虐待,人神共怒,天理难容。上官鲁氏打死她,上合天理,下应民心。她不死,不足以伸张正义,不足以为上官鲁氏这个伟大母亲一解心头之恨。于是乎,性解放的上官鲁氏,理直气壮地失手打死了早就该死的上官吕氏。

打死婆婆后,上官鲁氏只有一解心头之恨的舒坦,绝无行事过激后的愧疚。话说过来,即便按旧中国女人必须恪守的四德(德容言功)而言,上官鲁氏也是绝对不应该的。上官吕氏千错万错,她是长辈,是你婆婆,你下次毒手,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固然,书中写的是,已患了精神病的上官吕氏正不顾死活地殴打自己的孙女。上官鲁氏如何也撕扯不开,情急之下,失手打死了婆婆。实话说,这只是作者为了这一结局设置的情节而已。生活中,患有狂躁精神病的人,必须要与家人隔离居住,尤其不能和小孩同居一室。上官鲁氏家房舍宽余,有可以隔离婆婆的房子。作者硬要做一家人混居安排,不就是为了让早已失去意识的上官吕氏上演一出不被打死绝不可能的戏嘛。如此构思,实在匠心独运,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上官吕氏在书中的角色任务。

不要说封建孝道在旧中国根深蒂固,即便任何国家任何时代,这一点都是检验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硬尺度。人如果没有了起码的孝道,人类的生存与传承就成了天大的问题。或者说,没有了基本的孝道,人类就难以立足地球。不要说人类,即便动物世界里,绝大多数动物也具有有敬老爱幼本能的。

上官鲁氏明明知道婆婆那个样子,以她的所谓精明,该早作妥善安排。何以闹到婆婆几乎致女儿于死地自己迫于气愤与无奈,毅然决然不顾后果地打死了婆婆?

其三,上官鲁氏不仅自己性行为自由随便,对自己的女儿们也听之任之。她的女儿们,很少在男女之事上恪守传统伦理的。大都开放得近似疯狂,放纵得信马由缰。行事无度,行为怪张,似癫似傻,似痴似呆,穷尽百态,一点不合世俗。咋看,她们身上都缺少中国女人应有的基本元素。仿佛尽是天外来客,展示的尽是异域风情。

总之,莫言书中的母亲及其女儿们,说她们是东方人,身上丝毫不见东方人应有的言语行为与习俗;说她们是西方人吧,她们身上缺少西方人的该有狂放与理性。我们看武侠小说,尽管与生活现实有出入,却能从里面得到一种近似人间的理情满足。莫言的小说被认为是魔幻现实主义杰作。何为魔幻?何为现实?是何主义?如何结合?如何合理拿来,加以改造与融合,使之转化成为我们自己的东西?如何使其不改变我中华文化固有的本质属性?

因此,我要说:《丰乳肥臀》中的母亲,绝不是中国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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