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弘毅生态农场做法答半岛都市报记者问

　　蒋高明

　　您好，我是青岛半岛都市报深度报道部记者李杨，由于前一段时间小麦秸秆焚烧导致长三角污染以及农产品问题等问题，我们想做一个农业该如何发展的稿子，所以就想到了您的生态农业试验。6月21日我前去您在平邑试验的弘毅农场采访，曾彦老师向我详细介绍了农场的情况，由于您不在农场，失去了向您当面请教的机会，关于生态农业，我有几个问题想通过邮件向您请教，希望您在百忙之中给予解答。

　　1、我注意到，您农场里小麦秸秆都是保留原样，而农场外面的其他农户则还是采取焚烧秸秆的方式，通过这个细节可以说明，老百姓似乎对生态农业还是不理解，您认为除了您在孜孜不倦地进行试验外，又该如何说服老百姓呢?

　　对于老百姓看说服是没有用的，现在不是当年老百姓无偿做贡献的时代了，而是商品时代。秸秆焚烧是农民不得已而为之，政府是堵不住的，只有靠疏导，也就是给秸秆找出路，搞秸秆养殖的农户，农民就舍不得烧掉。国家对于秸秆发电，每公斤补助0.3元，但对于秸秆养牛没有一分钱补助，因此农民秸秆养殖的经济性也调动不起来。解决秸秆问题是政府的问题，不是说服农民能够解决的，我们也不看说服他们而推广我们的成果。我们实验的目的是要得出限制有机产量的真正原因，取得第一手科学数据，供决策者参考。

　　2、有人说生态农业还是小众农业，毕竟产量比较低，但是您的试验证明即使是生态农业，也能将产量提上去，将来生态农业是不是中国农业的发展趋势?大面积推广面临哪些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产量高低是相对的，投入的精力多，精耕细作，产量就高，品质也好，但是这样的产品如果与普通食品价格一样，农民显然不会去做。没有政府补贴，生产安全放心的食品农民会不会做呢?也许会做，就是生产出来的留给自己吃，而进入市场的他们显然没有那样高的耐心。现代社会中，农业是弱势产业，从事农业生产的都是老人和妇女，发达国家对于农业都是高补贴的，美国农场主的利润的绝对部分来自政府补贴。因此，在当地中国的农业有些公益性质，需要全民关注。目前，完全依靠市场，更不合理的是，政府对于农药化肥除草剂进行补贴，而对于生态农业和有机农业完全放任市场，这就造成了有机食品行业良莠不齐。

　　我们六年多的实验证明，只要科学种田，尊重生态规律，有机农业的办法能够将低产田变成吨粮田，这个实验有力地驳斥了长期以来流行的“有机农业会饿死人”的不实言论。

　　大面积推广面临的问题是政策导向问题。那么，政府怎么作为呢?直接与粮食实际产量挂钩，高价买农民的粮食，平价卖给市民，另外停止对农药、化肥、除草剂、农膜行业补贴，将这部分费用也补助到一线种地的农民头上。这部分是对生态农业而言，即可以使用一半左右的化肥，而农药可以不采用。对于有机农药，因为化肥、农药、农膜、除草剂、添加剂、转基因都不能使用，这样的产品质量更高，可以通过市场来保障农民种地积极性。

　　我粗略算了一笔账，将生态农业生产的粮食价格加倍，即2元多1斤，农民就会跟着我们干了，这样他们土地的效益将由原来的1千元左右变成3千元左右。设若政府将增加的每斤一元左右的费用直接给农民，则中国的粮食安全，完全在不污染环境的前提下增产至少30%以上(低产变中产，中产变高产)。而国家要避免农民弃耕，或播种季节缩短，保证产出5亿吨粮食，减少进口转基因粮食的食品安全与国家政治经济风险，只需要投入1万亿元人民币(按照中国粮食产量5亿吨计算)，只占国家十二五污染环境治理费用的三分之一。

　　3、您从2007年开始在蒋家庄村进行生态农业试验，5年中，从媒体报道中可以看出，取得成果无数，您在这5年中有没有一些失败的经验，或者有没有感到失望过?

　　期间的困难当然非常多，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困难非常大，期间有很多损失。一些看似成熟的技术在具体实践中不能有效发挥作用，实验室内得到的数据是理论上的，一些专家为了兜售他们的技术之说优点不说缺点，还有很多技术干脆就是忽悠人的。实验期间我们损失的各种费用三四十万，有些与我们的经验不足有关，有些就是技术本身不值得采用，是无效技术，当为了实验这些技术，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还有做有机农业是要求高度诚信的人或企业参与的，在当代中国诚信是非常稀有的资源，一些骗子利用我们进行有机农业的热情行骗，也让农场损失了不少钱。

　　农民的不理解也是个问题。在农民眼里，能够污染赚大钱的产业才是好的，我们的办法好像显得很笨，他们根本看不上，保护环境与保护城里健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可以看到，我们进行试验的土地东一块西一块的，这很是村两委费了很大的劲租到的土地。我们免费为农民控制害虫，使用的办法是不用农药，但在试验过程中，他们依然不很配合，我们需要给他们一定的补偿才能够进行，尽管最终他们承认我们的办法比他们现在用的办法好。环保他们没有概念，但远离农药的怪味道他们是欢迎的。

　　4、您引用曾子的话将农场取名弘毅，从中可以看出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尊重，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做生态农业，是用现代科技来提高传统农耕方式的效益?

　　可以这样理解。生态农业或高标准的有机农业道路是曲折的，漫长的，需要但这是人类持续生存的大方向，生态农业任重而道远。如果全社会不重视吃饭这样天大的事情，完全依靠无序的市场，发展城市，消灭农村，让老人与妇女种地，将中国人吃饭的权利依靠外国资本，靠进口粮食来满足国内市场，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的。现代农业科技采取的是与大自然对抗的办法，不从造成粮食安全的源头开始治理，盲目学美国，让少数人养活多数人(如美国98.2%的人集中在城市里)，长期下去是很危险的。美国政府用中国人借给他们的钱高额补贴他们的农场主，造成了美国农业先进粮食富裕的假象。实际上，美国动用了29亿亩耕地，才生产了3亿多粮食，还动用了大量政府补贴资金，中国用18亿耕地生产了5亿多吨粮食，孰优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吗?美国高科技农业的优势体现在哪来呢?传统的可持续的农业需要现代科学技术的武装，但关键的出路要找对。我们正在寻找这样的道路。

　　5、河南和青岛，都有地方在跟您合作，进行生态农业的推广，您下一步还将有哪些计划?

　　下一步在全国的不同地区，热带、亚热带、暖温带、寒温带、以及干旱办干旱区推广我的技术。现在的问题推广不很困难，各地从事有机农业的积极性非常高，关键是政府的动作慢半拍了。在他们眼里，所谓现代农业尤其设施农业是高科技的，实践证明那不是一条好路子。如果政府配合，消费者配合，我们非常自信中国人的技术能够解决“吃得饱、吃得好”问题。否则，如果我们放弃了这片阵地，洋食品、洋农业将占领中国市场。实际上，在发展有机农业上，发达国家根本不具备我们的有利条件，如人工成本他们就高得多。

　　顺祝蒋教授端午快乐!

　　半岛都市报记者 李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