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转基因双方互相无法说服对方？

　　文/端宏斌

　　笔者的《一篇文章搞懂转基因的真相》发表之后，收到的评论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反对转基因的人看完更加反对，支持转基因的人看完更加支持。换言之，这篇文章让大家都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看法，更加相信自己掌握了真理，更加确信对方就不是坏蛋就是傻X。

　　其实，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那篇文章的目的就是要引出现在这篇文章。

　　以色列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奥曼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名叫《不一致的达成》，他的结论是，对于两个完全理性而真诚的人而言，辩论的结果必然是双方达成一致。如果争了个脸红脖子粗也毫无结果，那么必定至少有一方不理性或是不真诚。

　　从转基因问题的辩论来看，完全符合上面这个结论。支持转基因的人，认为反对转基因的人毫无理性可言，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科盲，一群文傻，这路人简直就无法进行交流。而反对转基因的人，认为支持转基因的人，根本就是转基因公司的枪手，干的是拿钱发帖的活，说不定还是孟山都拨的款，他们立场可疑，说的话无法令人相信，这路人也无法进行交流。

　　看见没?这群人认为另一群人不理性，另一群人认为这群人不真诚。这就是他们辩论完了之后的结果，这种辩论的效果为零，还不如不辩论。

　　老端作为一个物理系毕业的理工男，以前一直就支持转基因，因为我认为“不理性”的指责成立，而“不真诚”的指责不成立，换言之我不信那些阴谋论。但是，即使如此，现在我仍然放弃了原先的立场。这篇文章就是告诉你为什么，以及讨论双方达成一致的可能性。

　　我们先来做个“哲普”，哲学家大卫·休谟提出了一个“休谟法则”，简单的讲，任何一件事物都包括一个“事实判断”和一个“价值判断”，事实判断解决的是“这玩意儿是个啥?”的问题;而价值判断解决的是“这玩意儿好不好?”的问题。现在重要的结论来了，休谟认为事实判断不能导出价值判断，即事实不能决定价值。

　　我们来举个简单的例子，女人更容易对高富帅动心，这是一个事实，那么对于高富帅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好事，对于屌丝来说，这可能就不是一件好事。同样的，即使是女人，这件事也意味着不同的价值判断。

　　《韩非子》这本书很有趣，里面讲了很多小故事，全是关于你应该如何说服对方的故事。我记得有个故事是这么讲的：话说楚国的伍子胥出逃，跑到边境上被小吏抓住了。伍子胥就对小吏说：大王要抓我，是因为我手里有绝世美珠，但是现在已经弄丢了，我会告诉大王，是你抢走并且吞了下去!小吏想了想，决定放走了伍子胥。他认为抓住伍子胥可能是立功，但万一大王脑子糊涂真信了伍子胥的话，自己就惨了，所以还是别惹祸上身了吧。

　　上面这个故事告诉你一个简单道理，如果你想说服一个人，你必须用价值判断去打动他，如果你跟他费了半天的劲儿去做事实陈述，这完全是白费力气。如果伍子胥跟小吏说，大王是无道昏君，已经杀了我全家，现在还要杀我。这小吏一定不会放他跑，就算你全家被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下面我们再来说转基因。转基因的支持者很喜欢举的一个例子是当初詹天佑修铁路，很多老百姓都跑出来反对，说这玩意儿让列祖列宗躺在坟地里都不得安宁，所以不应该修。他们拿铁路来类比转基因，意思是你们反对转基因脑子太糊涂。但事实上，詹天佑修铁路的时候，没有什么老百姓反对，只是他的铁路要穿过某大官的祖坟，这家人不同意，要求更多补偿而已。看来不仅反转基因的会编故事，支持转基因的同样会编故事。

　　历史上任何一项好的发明创造，只要让老百姓看到了好处，那么老百姓是从来不会拒绝的。就拿汽车为例，中国每年死于交通事故的人多达7-10万，受伤的人是这个数字的4-5倍，但老百姓根本不拒绝汽车。因为汽车有看得见的好处。那么请问，转基因食品有什么看得见的好处吗?跟我们平时吃非转基因食品相比，又强在哪里呢?如果我家孩子吃了转基因玉米，考试都考100分，那么立马所有妈妈都会选择转基因食品，这根本就不需要你去花力气推广。

　　看得见的好处几乎没有，而看不见的坏处却吓死人。吃完之后万一变异了怎么办?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怎么办?变异可能太夸张了，那么万一患上糖尿病、心脏病、哮喘、癌症怎么办?即使概率非常非常小，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冒这个险啊。

　　就算转基因的食物真的好，那么我也有选择不吃的权力!你可以发表各种研究证明猪肉其实是个好东西，但是穆斯林有选择拒绝的权力，这是价值判断。你的事实判断不能推导出我的价值判断，你没有权力来决定我应该吃什么。但是孟山都公司非常恶劣，他买通了政府，在美国并不要求你标注转基因，换言之你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力。如果你认为转基因是好东西，那么请你大声喊出来，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现在的情况是，“非转基因”食品标注了，“转基因”食品却不标注。

　　反转基因的人选择了走阴谋论的道路，这既好又不好。说这不好，是因为这原本是一个价值判断的问题，你非要搞成事实判断。编造了很多漏洞百出的事实，让对方抓到了无数把柄。说这好，是因为阴谋论特别适合大众传播。绝大多数老百姓是无法理解你的科学逻辑的，但是这些阴谋论他们一听就懂。如果要就转基因来个全民公投的话，反转基因群体将大获全胜，因为他们有群众基础。

　　转基因的支持者选择了走辟谣和科普的道路，但是这些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智商优越感令人作呕，他们越是辟谣，这结果就是越把中立者推向对立面。已经有n个网友对我说，原本他是支持转基因的，但是看到方舟子们的丑陋的表演，他开始越来越反对转基因，我想这是不少人的真实心态。

　　我想给转基因的支持者们支个招，你必须要知道，决定家里吃什么的是中国大妈，而大妈对科普是免疫的，因此你们写那么多科普文，人家根本不看。但如果你能把转基因大米塞进“中央特供”食品里，那么大妈自然就会买转基因，大妈的逻辑是，给习总李总吃的，总不可能是坏东西吧，那我们肯定也能吃!所以你最好别拿湖南的小学生来做实验，而是拿政治局委员去做实验。

　　转基因食品的价格通常都比较便宜，但这不是优点反而是缺点，人的常识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既然你便宜，那么自然就有便宜的道理，人们本能就认为你的东西品质较差。所以我再支个招，那就是大幅提高转基因食品的价格。

　　讲个瑞士手表逆袭的故事。话说当年小日本发明了石英表，这让瑞士手表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瑞士产的最好的机械表，论精确性都不如人家低档的石英表。如果比精度，那么瑞士人完败。好在瑞士人聪明，立马大幅提高价格减少产量，把手表的主要功能从计时转变成了装b，瑞士钟表业活过来了，而且活得非常滋润。那些买了瑞士表装b的人也不承认自己装b，反而开始吹嘘瑞士表的艺术性和收藏价值。

　　总结一下我的建议，如果你想推广转基因食品，那么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忽悠老百姓说：这是一种权力(高官吃)和金钱(土豪吃)的高端生活，或者就拿出看得见的好处，让吃转基因的小孩门门功课100分。否则的话老百姓是不会听你的。可能你很懂科学，但是你不懂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