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的故事家喻户晓,温故知新也很有启示。近日在读金一南所著《苦难辉煌》,这是一部关于中国早期党史的书,长征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以前学习这段历史的时候,大都接受了一种观点:长征是为了北上抗日。金一南在他的著作中很明确地告诉读者,“北上抗日”是后来赋予的,在长征刚开始的时候,乃至长征开始后较长时间里,方向和目的地,并不明确。
红军被迫开始长征是因为军事失利,当初叫战略转移,去哪里,要走多久,并不很清晰。最初有计划去“湘西”,在那里建立根据地,这一计划未能实现。西历1934年12月15日,中央红军到达贵州黎平,18日,政治局召开“黎平会议”,会议决定建立“川黔边”根据地,这一计划同样未能实现。一个月后召开的“遵义会议”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非常重要的转折,它确立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遵义会议”决定,红军要在“川西北”扎根,这个计划也未能实现。“遵义会议”后约20天,中央政治局召开“扎西会议”,把红军的立足点定在“云贵川边”。“扎西会议”之后4个多月,西历1935年6月,红军一、四方面军在四川会和,随即召开了“两河口会议”,会议决定要建立“川陕甘”根据地。到这时,长征的目的地已经变了5次了。
西历1935年9月,按照我们现在对历史的了解,红一方面军的长征已经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但是,当时的红军包括毛泽东,并不清楚这一点。9月12日,政治局在四川俄界召开会议,讨论张国焘的错误。红军“北上”在此之前已经定了,中央红军与张国焘的重大分歧之一就是,中央红军要“北上”,张国焘要“南下”。虽然“北上”是明确的,但是,在“俄界会议”上,“北上”要去哪里,依然不明确。“俄界会议”虽然提到了陕北,但是,当时的陕北只是可供选项之一,而且是过渡性的,最终目标是想打到与苏联接近的地方建立根据地,而具体地点依然不明确。如果我们按照历史书的结论,认定中央红军在西历1935年10月19日到达吴起镇率先结束了长征,那么,我们就必须承认,在中央红军率先结束长征前1个月,中央红军及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结果,他们甚至不知道长征还要走多久、走多远。那么,在“俄界会议”之后的一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中央红军最终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
红军从江西开始长征,蒋介石把红军称为“流寇”,事实上,红军多次差一点真的成为“流寇”,甚至差点重蹈石达开的命运。在长征过程中,红军面对的是蒋介石军队的围追堵截,军事斗争的目的是尽快摆脱困境,还有就是面对崇山峻岭、江河沟壑,以及偏远地区的民众。红军当时与外界的联系非常有限,对于中国国内外发生的很多大事几乎一无所知。这种闭塞状态的好处是,红军摆脱了共产国际和苏联的遥控,开始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并在中国的实践中,确立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闭塞也有坏处,就是对天下大势缺乏了解,也就难以对自己的行动方向和目的地有准确的判断,显示出一定的盲目性。
金一南的《苦难辉煌》一书,除了有宏观的历史,也有很多生动的细节。书中提到,“俄界会议”后一周左右,中央红军攻占甘肃岷县的哈达镇,缴获了一批军粮,红军决定就地休整。毛泽东特地找来了侦察连长,就是后来著名的38军军长梁兴初,让他去找点“精神食粮”。很显然,由于长征将近一年,毛泽东通过报纸了解外部世界的渠道受到了阻碍,因此,毛泽东给侦察连长梁兴初的任务就是,找一些近期的报纸和杂志。梁兴初立即带人前往当地邮局,找到了一批报纸。其中有一篇文章,成为毛泽东和中央红军的“重大发现”,也就此决定了长征的最后目的地。
在梁兴初找来的报纸中,有一份2个月前的天津《大公报》,上面刊登了阎锡山的讲话,阎老西的讲话指出:全陕北23个县,无一不被赤化,完全赤化者8县,半赤化者10余县。阎老西根本不会想到,他的这番话登在报纸上,居然成为资讯贫乏的中央红军极为重要的信息来源。几天后,西历1935年9月27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榜罗镇会议”,决定改变“俄界会议”的决策,放弃“首先在与苏联接近的地方创造一个根据地,将来向东发展”的原定计划,把陕北作为最终目的地,并以此来领导全国革命。历史的重大决策,就是在这样的不经意间决定了。10月19日,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吴起镇,率先结束了长征。毛泽东著名的诗词《七律-长征》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写下的。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
三军过后尽开颜。
我们有理由说,在一个月之前,毛泽东还不知道长征将要结束,因此,在一个月之前,毛泽东也不可能写下这首诗。这首诗标志着毛泽东终于确信,长征结束了,新的事业将要开始了。但是,阎锡山无意中充当红军的情报员,消息也并不充分。中央红军不知道,当时的陕北红军正在搞肃反,陕北根据地创始人刘志丹已被关押。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之后,立即纠正的肃反的错误做法,释放了刘志丹、高岗、习仲勋等人。中国共产党由此将团结抗日作为自己新的目标。
西历1935年底,毛泽东写下《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一文,其中写道:“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时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宣告了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围追堵截的破产……它向11个省内大约两万万人民宣布,只有红军的道路,才是解放他们的道路……它散布了许多种子在11个省内,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将来是会有收获的。”
重温这段历史,我们能从“温故”中“知新”吗?我想,对于当今中国的现实来说,我们通过这段历史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走弯路并不可怕,遭遇挫折和失败并不可怕,犯了错误也不可怕,一时找不到明确的方向也不可怕。只要我们不断地总结教训,不断地从错误中汲取经验,正确的道路和方向总是能够找到的。而所谓正确的道路和方向,它的判断依据就是全中国的利益,就是符合全中国民众根本利益的选择。像张国焘那样,就是把个人利益放在了整体利益之上,所以,他不符合全中国的整体利益。只要我们拥有坚定的信念,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富强,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陕北苏区是长征的终点,也是另一个长征的开始。新的开始不会彻底否定过去,而是要站在过去的肩膀上。牢记历史,就是牢记过去的经验教训;牢记历史,就能使我们的未来有更大的成功把握。今天,我们同样在一个终点同时也是一个起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