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纳姆的愤怒

震惊全球的伦敦骚乱，起源于托特纳姆区。有人将骚乱归因于电子游戏和黑莓手机。英国媒体MCV报道，托特纳姆区警方表示，这一暴力事件是受到《GTA》系列游戏启发而导致。所谓GTA是Grand Theft Auto的缩写，被译为《侠盗飞车》。网上称此为“最成功的暴力游戏”。从警方的视角看，骚乱中暴烈的打砸抢烧无疑是《GTA》中那栩栩如生场景的现实版，《GTA》成了骚乱的教科书。

而黑莓手机是RIM公司的产品，为最先提供移动邮件服务的手机之一，一度是商业政界人士的专用手机，它为用户提供了即时、保密、大流量且近乎免费的信息交流能力。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黑莓手机而今在广大青少年群体与城市黑帮成员之间日益流行。有报道称：“托特纳姆的骚乱是由青少年黑帮成员精心策划的。他们利用最新的手机技术来对骚动进行推波助澜。暴动的场面被拍摄后放上视频网站YouTube，也有人在twitter上发布煽动性言论。”

将骚乱归之于信息技术的进步，这个视角的背后是老子的警告：“国之利器不可示之于人”。掌控信息流历来是上层统治下层的必备工具。一旦下层也掌握了信息流工具，就获得了学习和组织动员的能力，会是什么后果？托特纳姆就是一个实例。

然而，工具层面的观察解释不了骚乱的动因，于是又了第二类视角：当地媒体报道：“这些社区的居民就好像困在笼内的野兽，一遇机会就会爆发宣泄。”伦敦警察局官员则称：近几个月伦敦市确有一些迹象表明学生和工会抗议者“脾气越来越差”。家住暴力事件发生地附近的当地人戴维•阿金萨尼亚在英国广播公司电视节目中说：“托特纳姆似乎充斥着愤怒。”

有媒体回顾，1985年，49岁的当地妇女贾勒特在警方搜查她的住所时突发心脏病死亡。结果愤怒的居民围堵在托特纳姆警察局外，最终导致40岁的警察布莱克洛克活活被暴徒乱棒打死，另有58名警员和24名群众被送往医院。

于是，有媒体发问：“托特纳姆的愤怒缘何而来？”

托特纳姆位于伦敦北郊，这里的人口以外来流动人口为主，恰如北京的浙江村、安徽村、新疆村、河南村。不过托特纳姆的外来人口来自非洲，主要是索马里。站在大城市的立场，外来流动人口承担了肮脏、艰苦、低工资的工作；占在外来人口的立场，这是他们摆脱衰败的农村，开始城市梦的第一站。这样的定位使托特纳姆人口密度高、失业率高、犯罪率高、居民收入低、居民平均寿命比伦敦平均值约低五年。

在这样的地区，政府最直接的目标是“维稳”。“维稳”无非软硬两手，软为社会救济。平心而论，英国政府的社会救济还真下了功夫。关于托特纳姆的移民，媒体报道：“他们通常会生很多孩子，政府会给他们比较好的福利，比如租房子一段时间后，政府就会买下这户房子的使用权给他们。”（«低福利致伦敦骚乱升级» 华商报 2011年08月09日）这足以让北京的外来流动人口羡慕。然而，这样的救济只能维持移民的生存，在现实的社会经济环境中，大量的外来流动人口根本不可能融入主流文明中，实现其城市梦。况且由于金融危机，这项福利几乎没有了。托特纳姆最近刚刚失业的清洁工韦格说出了这个群体的感受：“托特纳姆是个失落地区，那里的失业率非常高，人们有强烈的失败感。我们知道自己正成为这届政府的受害者，我们知道正被政府忽略，在100万年轻人失业的形势下，你怎么能期望我们坐下来冷静？”

软的一手失效，就只有依靠硬的一手----专政机器了。这次骚乱起源于警察当街枪杀马克-达根。一名托特纳姆市民这样对记者说：“那些‘条子’肯定欺负他(马克-达根)了，他们跟着他不放。”而twitter上有网友留言：“所有人都到托特纳姆区来！干死那些条子，我敢打赌今晚非死人不可。”这样的经济环境和社会心态下，还能指望什么？

这场骚乱终将被压下去，但引发骚乱的症结却在这个主流文明的核心机制。越来越多的人口既无法生存于熟悉的传统文明，又无法融入这个利润极大化的主流文明。于是唯一可以预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