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是地球上的"阿凡达"吗?
阿凡达迷们没看懂《阿凡达》
中国人是地球上的"阿凡达"吗?
在《阿凡达》中,卡梅隆导演艺术地表达了对西方文化与东方文明融合的期盼。但问题是,中国人还能找回自己的精神圣树吗?这是卡梅隆留给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共同课题,历史等待我们去解答,如果我们回答不了,我们很可能就不再会有历史。
张庭宾
中国人,是地球上劫后余生的纳威人吗?
在酝酿“庭宾透世”时,从没有想过会写一部电影。然而,看了孟隋先生写的《“阿凡达是好莱坞主义的殖民寓言》(以下简称《殖民寓言》)之后,却受启发——发现它是一个绝佳的透世表达窗口。不怕说句会得罪阿凡达迷们的话,真正看懂了《阿凡达》的人,是孟隋先生。
《殖民寓言》深刻到深邃地指出:“美国人很容易看出,《阿凡达》的故事与美洲殖民者屠杀、驱逐印第安人的历史很相似。更广义地看,《阿凡达》可以看作一个关于西方文明的殖民寓言。纳威人的形象代表了西方人对所谓的野蛮民族的想象;纳威人的神灵信仰和巫术也是“东方式”的,类似于禅宗的直觉和顿悟;纳威人崇拜的母亲树有点像印度的菩提树(智慧树),他们飞行乘用的怪兽类似西方人想象的中国‘龙’……”
卡梅隆导演留下余味的一层窗户纸被孟先生轻易地捅破了,纳威人不在虚无缥缈的潘多拉星球上,就在地球上,它可以是印第安人,可以是中国人,可以是印度人,只要他们的“圣树”下有地球主宰者需要的财富和资源,它们就可以被 “纳威人”,这个老套路的殖民故事直到今天仍在上演,只不过殖民的工具升级了而已。
地球上被几乎消灭的纳威人
纳威人何尝不是印第安人呢?
经典的故事要从北美感恩节说起。1620年,著名的“五月花”号船满载清教徒102人到达美洲。1620年和1621年之交的冬天,他们处在残酷的饥寒交迫之中,活下来的移民只有50来人。这时,心地善良的印第安人给移民送来了生活必需品,还特地派人教他们怎样狩猎、捕鱼和种植玉米、南瓜。在收获季节,白人举办了对印第安人的“感恩节”。
可是,当白人在北美站稳了脚跟,他们是怎么“感恩”的呢——消灭这些印第安人!在其后的一个多世纪中,2000多万印第安人在被屠杀和驱逐中消亡。1779年,乔治·华盛顿指示John Sullivan少将攻打Iroquois印第安人时说:(假如)将废物(指印第安人)放到所有定居点附近,…那么整个国家将不仅仅是泛滥成灾,而是被摧毁了。…在所有印第安人居留地被有效摧毁前不要听取任何和平的建议。
美国的独立宣言中镌刻着如此伟大的语言——“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但在同一篇独立宣言中也写下了非常残忍之言:“他(英国统治者)在我们中间煽动内乱,并竭力挑唆残酷无情的印第安蛮子来对付我们边疆的居民,而众所周知,印第安人作战的准则是不分男女老幼、是非曲直,格杀勿论”。
这一段宣言,为北美白人对印第安人的种族屠杀确定了法理基础。然而,他们过于大意的是,他们忘记了同时取消“感恩节”——现在他们无法自辩为何要对印第安人感恩。
就像《阿凡达》中的地球人一样,上校和他的军队凭借着先进的武器,将原来北美大陆上的主人——印第安人屠杀的几乎殆尽。两者间共同的真逻辑只有一个——你们(纳威人或印第安人)拥有着我们需要的土地、矿产和财富。殖民主义的真相就是这么赤裸裸。
这就是美国立国时的“人人平等”——印第安人不被当成人,是一群像纳威人那样长着长尾巴的猴子;而黑人则是奴隶,他们的功用就是为白人永无休止地劳作。
中国人——绝处求生的地球纳威人
地球人那些几近被灭种的纳威人,不仅仅有美洲的印第安人,还有澳大利亚的土著人,来自欧洲的占领者一度将他们从75万人消灭到7万人。
与《阿凡达》中相似的是,地球上也有在最后关头绝处求生的纳威人,他们就是中国人和印度人。作为人类绵延时间最长的文明,中国、印度人与自然和外部世界和谐共处,没有殖民扩张的兴趣,按照自己的文明方式生存。
在这种文明中,激烈的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是不被鼓励的(或者被局限在少数官僚内斗中),人与自然之间是和谐相处的;技术的进步是不被欢迎的——火药是中国人最先发明的,但在“兵者不祥之器”的理念指导下,中国人把它的花样技巧都用在欢庆节日的烟花上。
在古代东方文明中,最高智商的人追求的是羽化成仙,修道证佛,即超越物质羁绊与肉体枷锁,实现人的精神小宇宙与大宇宙精神的融合。这种对于精神幸福的追求吸引了从释迦摩尼王子到清朝顺治皇帝抛弃王位去追求;第二等智商的人才追求王侯将相、功名利禄;第三等智商的人对社会大众则采取了“民使可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家方略,你可以说它是愚民政策,其实是贯彻老子的“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智,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的思想。这是中华文明5000年依然可以自给自足、绵延不断的核心秘密。
然而,这种东方内敛自足文明在近现代遭遇了西方文明后,便一路溃败。原因也不复杂,西方文明是外向征服性文明,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开始,西方就确立了他们的正义观——城邦的正义合法性在于,它内部可以民主制衡,团结本城邦人民,实现向外的征服和财富占有,并向内分配战利品,每个人都可以有新增的物质福利。再加上日后基督教“一神论”的排他性,它必然鼓励向外的殖民和掠夺,进而推动在物质武器上的不断进步。
由于在内部凝聚力和外部竞争力上遥遥领先,西方文明一度形成了对其它文明绝对的竞争优势。从1840年以后发动了对华的一系列的战争,并将中国人在20世纪初逼迫到亡国灭种的边缘。
与纳威人不同,中国人的绝地求生没有地球人派出的“阿凡达”来领袖。而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那些曾经沉迷于求仙问道的最高智商的国人,当他们意识到偌大的中华天下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时,他们不得不领导中国人奋起反抗。
由于中国太大,人口太多,“地球人”需要借“阿凡达”来统治,这反过来也给了努力救亡图存的中华精英学习西方现代竞争体制和技术的机会——从西方资本主义激发人的恶性竞争的市场经济;到推崇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现代化思维;到以捍卫劳动和弱势者利益的乌托邦理想。
然而,由于西方文明在其核心是灵魂孤独的,它无法实现个人的精神小宇宙与大宇宙精神的融合,这也让西方顶尖的哲学精英,《西方的没落》作者斯宾格勒无比的悲哀——它可以征服整个世界却恰恰唯一征服不了自己的灵魂。这使得中华精英一旦看透了西方文明,他就不可能成为西方虔诚的顶礼膜拜者。就像一位大学生不会甘心去膜拜一位小学生一样。
中华精英在一切可能的领域学习西方的竞争文明方式。并通过对外对内激烈的竞争和战争,重树了一代西方式生存的中华强人,并在这些强人的领导下使民族重获自由和解放。
但在地球上的纳威人与殖民者的较量并没有结束。
中国人还能找回自己的精神圣树吗?
在电影中,纳威人将贪婪而自私的殖民者赶回了即将毁灭的地球,可是,纳威人真的胜利了吗?
孟隋先生的《殖民寓言》中最触动我的一段话是这样的——“殖民的文化后果就是世界的同一化,当敬畏生命、崇尚自然的纳威人也开始使用机枪和对讲机的时候,已经意味着西方文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当入侵者被赶出了潘多拉星球。但导演还是意味深长地让纳威人永远失掉了他们的“母亲树”。”
同样的道理,在中国人以西方的武器反对殖民者,当中国人以西方的方式开汽车和喝可乐,当中国人以西方的方式制造三聚氰胺,当中国人以西方的方式与西方争夺资源时,中华文明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呢?
这已经是东方内敛和谐文明的失败。就像《阿凡达》中,我们虽然以惨烈竞争的方式获得了某种胜利,但是,在战争中,他们和我们共同摧毁了我们的“母亲树”,我们还能重建我们的母亲树吗?
更何况,现实中的东方人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自认为胜利者。在这个人类唯一的家园——地球上,如果任由西方式征服和竞争文明膨胀,如果任由中国人、印度人或者黄种人、黑种人、红色人都变成西方人,都要靠竞争和掠夺生存的话,那么,在外太空根本不存在潘多拉星球的情况下,人类的出路几乎只剩下西方化的地球人自相残杀。
《阿凡达》这部影片的真正意义正在于此。如今,西方精英忽然发现,当西方文明在地球上获得了空前成功后,人类正在快速消灭自己生存的最后空间。
这使他们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恐惧催生了号称“人类拯救地球的最后一次机会”的哥本哈根会议,也催生了西方主流文化对殖民主义的空前反思——这就是电影《阿凡达》,卡梅隆导演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只用了160分钟上了一堂无比精彩的课,让地球上的亿万观众参与进来反思。
在《阿凡达》中,卡梅隆导演艺术地表达了对西方文化与东方文明融合的期盼——正如地球人在电影中两次与纳威人的结合,第一次是物质基因的肉体结合;第二次是通过幸存的圣树,实现了灵魂的结合。这会给现实以启示,但是,中国人已经不可能回到古代,我们还能找回自己的精神圣树吗?
这是卡梅隆留给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共同课题,历史等待我们去解答,如果我们回答不了,我们很可能不会再有历史。(联系邮箱ztb6006@sina.com)
孟隋:《阿凡达》 好莱坞主义与殖民寓言
东方早报
好莱坞商业电影从来都是有一套的,什么样的起承转合,什么样的煽情、烘托,什么样的视觉追求——虽然在不同的电影中有着不同比例的配置,但好莱坞的商业电影绝大多数都走不出这个或许可以称之为“好莱坞主义”的套路。
最近“好莱坞主义”的家族中又多了一个“史上最昂贵”的成员——《阿凡达》。它的剧情是如此好莱坞,以致让人观赏时常常猜到后来的故事情节。《阿凡达》的整个故事情节没有一处不充斥“好莱坞主义”的味道——“爱情拯救英雄,英雄拯救一切”的故事核心仿佛永远都是好莱坞的真理。《阿凡达》如果不是发生在潘多拉星球上,而是发生在地球上,那么它可能就是另一部《勇敢的心》。
烂俗是指好莱坞主义的商业属性,但好莱坞之所以是最成功的电影商业模式,自然也有其过人之处——除了在固定套路和最大的技术条件许可下的求新求异,好莱坞还喜欢搞一些深刻的东西,来装饰自己作为商业片的“深刻性”。求新求异是其卖点(如革命性的3D视觉技术就是《阿凡达》的一个卖点),而浅显的“深刻性”是其品质保证(我们的国产大片缺的就是这点)。因此,借我们一双哲学的慧眼,总是能在好莱坞商业片中收获浅薄而形象化的“思想”。
美国人很容易看出,《阿凡达》的故事与美洲殖民者屠杀、驱逐印第安人的历史很相似。更广义地看,《阿凡达》可以看作一个关于西方文明的殖民寓言。纳威人的形象代表了西方人对所谓的野蛮民族的想象——纳威人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是他们在种族进化中落后的表现,电影中也称其为一群蓝色的猴子(blue monkeys);他们的男性拖着一根大辫子,容易让人想到其原型来自东亚的一些游牧民族,甚至我国的清朝;纳威人的神灵信仰和巫术也是“东方式”的,既类似于东亚游牧民族的萨满信仰,也类似于禅宗的直觉和顿悟;纳威人崇拜的母亲树有点像印度的菩提树(智慧树),他们飞行乘用的怪兽类似西方人想象的中国“dragon(龙)”;纳威人的外表似乎还综合了非洲黑人体征和美洲印第安人的饰物习俗。因此,纳威人可以算是对西方人想象外域“野蛮民族”的一种综合。在西方文明中,这种“想象方式”是一个传统,东方总是以野蛮和残暴的形象出现在西方人的想象中。在好莱坞有关东方的电影中,如《夺宝奇兵》、《木乃伊》系列,东方人不是生活在君主专制和贫穷愚昧中,就是总以冷酷、奸诈、恶毒的坏人面孔出现。
恰恰是这种想象,为西方文明的自以为是和殖民扩张奠定了心理和文化上的基础。《阿凡达》“深刻”反思的就是这点——自以为是的西方人野蛮地打破了纳威人的原始生活,纳威人为了维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环境,必须对抗西方人。然而,假如他们要对抗西方人,那么他们就要学会使用西方的机枪、飞机,如果他们不想落后挨打,就注定要被西方文明同化。《阿凡达》似乎道出了,现代西方文明的动力是不断的生产—消费—扩张,并通过这个链条的循环,尽可能地攫取利润。他们看待野蛮人的傲慢方式,只是对他们这种经济活动作出的文化辩护而已,西方文明试图把一切东西都卷入这个体系,恰似一种不断自我繁殖、扩张的,能吞噬一切的致命病毒——在电影中,这种生产—扩张型的文明已经把地球给毁掉了,它还要继续毁掉潘多拉星球的文明,为了获得利润,它在那个星球进行“野蛮拆迁”和肆意的生态环境破坏。现代西方文明的生存逻辑就是,不断地再生产、不断地再扩张,这必然产生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从而在无限的扩张中,加速人类的毁灭——这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对西方文明(或“资本主义文明”)的反思,想不到它竟然也被运用到了电影中,不能不佩服好莱坞编剧们的强大。
《阿凡达》对殖民寓言的重述,对于每一个熟悉世界近代史的人是如此之眼熟,它正是资本主义在全球扩张的历史的寓言表述。殖民的文化后果就是世界的同一化,当敬畏生命、崇尚自然的纳威人也开始使用机枪和对讲机的时候,已经意味着西方文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是电影总归要恪守好莱坞主义的准则,给大家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西方入侵者被赶出了潘多拉星球。但导演还是意味深长地让纳威人永远失掉了他们的“母亲树”(mother tree)。
电影歌颂了异族之间的爱情,英雄的意识(灵魂)通过DNA技术“潜伏”进了纳威人的部落,但当他学会纳威人的一切后,他爱上了那种文明,最后他竟然成为了反西方的英雄。看来,尽管西方文明有着不光彩的殖民性格,有着浓厚的扩张本性,有着对“野蛮民族”的天生傲慢,但它仍旧可以不断反思自身,这样,希望总是有的。《阿凡达》对西方人想象“野蛮民族”的方式进行了一个镜像反转,电影中展示了西方文明的种种丑恶,赞扬了野蛮民族“野蛮中的美好”,但是,也许可以看作根深蒂固的是——救苦救难的英雄仍旧是西方人,仍旧是拥有反省能力的西方文明的另一面。
跳出电影回到现实,我们发现强势者不仅比你更懂得怎样去“血泪控诉”,他们还能重建你对他们的深切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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