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侄儿周尔均深情回忆总理往事
作为20世纪有着重大国际影响的巨人,周恩来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的一颗璀璨巨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面不朽旗帜”。“周恩来”这个光荣的名字、不朽的名字,永远深深铭刻在中国人民及世界人民的心中。
周恩来的侄儿周尔均在《百年不了情:我与伯父周恩来相处的日子》一书中,生动真实地记叙了周恩来一些鲜为人知的人生侧面和工作情景。本书还对周恩来家族史及其他有关史实进行了考证和梳理,大多未曾发表,弥足珍贵,丰富了对周恩来的研究。周恩来精神将凝聚照耀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历史精神脉络、不忘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和使命。
01
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群众
早在革命战争年代,七伯就说过:不怕战争失利,就怕战争失了民心。
1943年,四十五岁的七伯写下了《我的修养要则》,其中第六条写道:“ 永远不与群众隔离,向群众学习,并帮助他们。”
七伯同我的谈话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 群众” 这两个字。他反复叮嘱我: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关心群众利益,要向群众学习,要爱护各兄弟民族群众,好事要先尽着群众, 不能脱离群众,等等。
七妈在我入党时写给我的亲笔信中,突出地强调了:“你必须注意密切的联系群众,关心群众,向群众学习,从而你才能更好的为人民群众服务。”
20世纪60年代初国家困难时期,有一回在西花厅,七妈送给我和在军一个花生米罐头,说给孩子解馋。正巧被进屋的七伯看到了。七伯说:“现在群众生活困难,花生米罐头不要给孩子,留下换外汇,改善老百姓生活。”七妈解释:“这是出口苏联检验不合格给退回来的。”七伯这才点头作罢。在西花厅,我俩不时陪七伯、七妈散步。有时,七伯不让卫士跟随,同我们一起出后门,走进北海桥边人群中。安全起见,我俩有意遮挡一下,他不让。七伯感到在群众中很自在,很愉快。
七伯热爱文艺,他时常自己到剧场看戏,对他来说,这既是工作,又是休息,还能置身群众之中。每次,他都是自己花钱买票,从不给剧场或有关部门打招呼。他交代卫士,不要告诉剧场是他来看戏,位置要和观众挨着,不准特殊安排,并且要等演出开始、灯光熄灭后进场,结束前几分钟离开,以免妨碍他人。伯伯从来最喜欢同群众一起,但又最不愿扰民,最反对张扬。
02
关爱和尊重少数民族
七伯关爱与尊重少数民族,不仅因为他是国家总理,是职责所在,更是出于他对各兄弟民族怀有炽热的情感,也是他高尚的人格修养的自然流露。
我们看到,七伯在云南西双版纳泼水节上留下的镜头:他与傣族同胞互相追逐、嬉笑泼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笑得好开心啊!那是1961 年七伯在西双版纳的一次美好经历。卫士长成元功回来后告诉我俩,七伯说他在那里“度过了最高兴的一天”。他形容傣族的服装“头无顶,衣无领,鞋无帮,裤无裆,很有特色”,说在这方面“少数民族比汉族进步,穿得比我们好看”。七伯仔细了解了当地少数民族的生活状况。听说有些地区还很落后、少数民族群众害怕汉族时,心情十分沉重,批评当地领导:“是我们的祖先把他们赶到了不毛之地,今天我们要替祖先赎罪。要在群众中进行广泛深入的教育,反对历史遗留下来的大汉族主义,从人力物力和财力上,从政策的优惠上,扶持少数民族发展经济、文化。如果少数民族的经济和文化得不到发展,群众生活得不到改善,就谈不上真正的平等。”
七伯还认为,我国的少数民族服饰鲜艳,能歌善舞,他们居住的地方虽然多属穷乡僻壤,却是没有开发过的处女地,河川秀丽、天然浑成,是难得的旅游盛景。他嘱咐担任电视文艺导演的在军,要把镜头对准少数民族地区,既要重视表现具有民族特色的音乐歌舞,也要重视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独特风光。
03
廉洁自律,伙食标准要同群众一样
廉洁自律的七伯、七妈,在三年困难时期对自身要求格外严格。西花厅的基本食材就是白菜、豆角、豆腐等,其中不少是七妈的劳动成果。主食中增加了红薯干,七伯说:河北上交公粮中红薯干比例很大,调剂给各地一些,顶粮票用。
有一次,七伯从杭州开会回来,吃饭时见有南方的蔬菜,他把卫士长成元功叫来,问这道菜是从哪里来的。元功说:回京时市交际处送了筐蔬菜,他谢绝了,飞机起飞前才发现后舱装了两筐菜。交际处的同志向他解释,这不是送给总理,是送给中央领导同志的,附有发票,到时候付钱就是了。元功不得不带回上交给管理局,局里把菜分给各位首长,都收了钱,其中也有总理的一份,钱已照付了。七伯听后十分生气,严厉批评成元功“自作主张”。“付了钱也不行。”他责问元功,“这样的菜北京老百姓能不能吃得到?”元功回答:“吃不到。”七伯说:“我能吃到,群众吃不到,他们会怎么想?”“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不遵守,让下面遵守,让别人遵守,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这和国民党有什么区别?”那天,七伯放下筷子,饭也没有吃。
这期间,七伯去外地出差,特地嘱咐成元功向地方交代:伙食标准必须同群众一样,不准吃肉,不准吃蛋,不准吃油炸的东西,油炸的东西耗油。元功告诉我,伯伯冒着暑热到上钢一厂和三厂调研,穿着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在火热的炼钢炉旁同钢铁工人长时间交谈;爬上吊车,同司机一起升空,亲切询问;到幼儿园、食堂问候老师、孩子们和炊事员,详细了解生活情况,亲自做笔记。厂里为他准备了晚餐,七伯没去,自己到食堂要了副碗筷排队买饭,工人们让他先买,七伯笑着谢绝了。排到他跟前,花五分钱买了个白菜,二分钱买了个馒头,一分钱买了碗汤,跟工人一起边吃边谈,七伯吃得很开心。
04
对待金钱的态度
七伯同我们侄儿辈讲家史时,不止一次地提到,当年我们的七祖母(七伯生母万冬儿)为中彩票遭遇的种种烦恼,最终导致人财俱殁,九岁的他不得已苦苦操持破败家务的辛酸过去。正因为如此,七伯在自己的生活中从来远离金钱,他和七妈把工资交给卫士长管理,除生活必需的开支外,用于资助有困难的身边工作人员和亲属,其余全部作为党费上交。
成元功告诉我:“总理经常在各部门讲话或作报告,有很多次是在报刊上发表的,但总理从来不让收稿费。就有那么一次,好像是在一次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事后报社给寄来了一笔稿费,有位同志收下了,存进银行。过了几年以后,那位同志把钱交到了总理处,总理指示将款全部退回。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年,机构已经变动了,无处可退,大家为难了。还是办公室主任童小鹏出了个主意,说,这样吧,就作为咱们办公室的文体活动经费,以后就用这笔钱买了一些文化用品和体育器材作为公用。”
七伯的卫士、后来任七妈警卫秘书的高振普,把他保存的最后一份工资单送给我们举办的“缅怀周总理珍品展”展出。他说:“周总理的工资每月人民币400 元8 角,邓大姐的工资每月347 元5 角。从1958 年到1976 年,两人工资共16 万多元。其中近5 万元补助亲属和工作人员。邓大姐说:这样做,既解决了他们的实际困难,也给国家减轻了负担。另外决定,多余部分,凡够5000 元就交党费。周总理1976 年去世时,两人总共积蓄5100 元,所余积蓄都交了党费。”
这就是七伯、七妈对待金钱的态度。
七伯在同我俩交谈时笑着说:“陈毅同志把他写的一首《七古·手莫伸》送给我,让我提意见。这首诗的前几句给我印象深刻:‘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和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写得好!”
05
圣洁的爱情,世人的楷模
七伯、七妈既是做人的楷模,也是恋爱和婚姻的典范。抗战期间,他们在“红岩”南方局青年夫妇的婚礼上,多次应大家要求,介绍他俩恩爱夫妻多年的宝贵经验,作为赠送新婚夫妇的礼物。谈话内容最终归纳成“八互”:“互爱、互敬、互勉、互慰、互让、互谅、互助、互学”。这“八互”,是事关恋爱和婚姻大事的一份珍贵教材。在这方面,七妈为我们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长征过草地时,七伯患了重病,随休养连行动、身在远处的七妈,急忙赶来照顾,途中陷入了沼泽,半个身子埋在泥里,幸好被后面来人救出。她精心照顾昏迷中的伯伯,把他身着背心里的虱子一个个拣出来,一共挤死了一百七十多个虱子,双手指甲都被染红了。伯伯醒来才发现七妈在身旁,一下子安心多了,病也慢慢好了。
七妈与七伯情深意笃,爱意深沉。回想1946 年在上海他俩到东照里住处看我,从汽车里下来,走过一条长长的弄堂,两人手牵着手,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清秀端庄,引起过往人们注目。我心里暗暗骄傲,七伯、七妈就像是一对神仙伴侣。
在西花厅,有次七妈当着七伯的面对我俩说:“你伯伯每天要工作到凌晨。我身体不好,只能按正常时间作息。常常我起床时,你伯伯刚要休息。匆匆见上一面,说上三两句话,互相间也是一种安慰。”七伯回应说:“是啊!你七妈体弱多病,为了照顾我的习惯,常常影响她休息。”他俩说话时充满了爱意,洋溢着幸福的感受。何谦秘书还告诉我,在重庆曾家岩,七伯和七妈住在几平方米的阁楼里,七伯外出工作回来得晚,怕吵醒七妈,每次上楼前都要把皮鞋脱下拎在手里,光着脚走进房间。在西花厅还是这样,七伯从正门进卧室要经过七妈住的房间,他晚间办完公事回房,都从后门绕着走,久而久之,这条路被大家称为“周恩来小道”。
不过我回忆,我俩在西花厅就餐一般是在午间,七伯、七妈大多同时在座。想来,他俩一定主动调整自身的作息时间,争取两人既能在一起,又能与晚辈一道吃顿饭。这也可以看出,他俩心心相印,难舍难离。
七伯和七妈之间的爱情,有如他俩喜爱的西花厅年年盛开的海棠花,岁月轮回,依然美得让人落泪。在这世界上,没有比他俩信仰更坚定的生命的种籽,也没有比他俩的深爱更强大的力量。
06
为崇高誓言奉献全部心血与生命
我曾经有一个疑问:根据现有资料,七伯在1972 年5 月就已经发现尿里有癌细胞,1973 年3 月检查确认为膀胱癌,1974 年6 月做了第一次膀胱部分切除手术。也就是说,从发现癌细胞、确认膀胱癌到进行第一次手术,历经了两年时间。为什么手术做得这样晚呢?
带着这个问题,1997 年,我向曾担任七伯保健工作的卞志强大夫请教,他的回答是:“小平同志告诉我们:‘请求了,保守治疗。’这时我们都哭了。”
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不清楚。当时也可能还有许多复杂的因素招致最终不治的后果。他在病重时说:“既然把我推上了历史舞台,我就得完成历史任务。”七伯用他全部心血与生命,实践了自己的崇高誓言。
七伯逝世后我才得知,他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做了大小13 次手术,几乎平均40 天就要动一次手术。在这期间,他除了批阅、处理文件,还同他人谈话216 次,会见外宾63 批,在医院召开会议20 次,出院开会20次,外出看望或找人谈话7 次。他仿佛是一台为人民工作永不停歇的“永动机”。
但是,世界上并没有“永动机”。七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面临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保健医生张佐良回忆:“总理叫我进去,说实在太痛了,我能不能哼一哼。听到这里,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我说,总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了,他还是没哼哼。”用坚强意志对抗病魔的伯伯,最终把自己的体重耗到了只剩下30.5 公斤。
这就是我们在最终告别时见到的七伯!
火化时,八宝山的工人不肯按电钮,还是七妈劝说后,焚化工才用颤抖的手,把此刻已变得有千钧重的电钮按了下去……
十里长街送总理,实际上这条路长达三十多里,百万民众自发地涌上街头,簇拥在长安街两侧,哭别总理。车队行进到北京饭店门口时,有几位外国友人跳着脚哭泣。到了闹市口,多位老人截车要求不要火化总理。邓朴方同志告诉我,他同301 医院的病友专门备了酒,冒着寒风到医院门口洒地酹祭,哭别总理。
这是中国人民用自己的心和泪,在中国现代史上写下的最动人心弦的故事。
文章来源:党史博采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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