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诚迈董事长王继平:将龙芯电脑推向民用市场
近年来,信创产业发展如火如荼,在政策和市场的双轮驱动下,国产基础软硬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形成X86、ARM、LoongArch多条技术路线并存的局面。铁流一贯支持自主技术的发展,非常关心龙芯的发展和商品化。非常有幸能够专访诚迈科技董事长王继平,了解诚迈和龙芯最新的产业化情况。
铁流:PC早已经是红海市场,诚迈是一个软件公司,同时还是统信的重要股东,现在为何开始做PC?
王继平:从国内国际局势看,PC市场面临巨大变革,从国外来看,微软、戴尔、惠普都在去中国化,着手迁移生产线,必然会把原本的市场份额腾出来。从国内来看,国产化替代工作如火如荼,而且龙芯的性能突飞猛进,早已经到了可以商业化的水平。在两者的共同作用下,国内PC市场会迎来一次洗牌,从这个角度看,PC市场是一潭活水,孕育着商机。
诚迈过去主要业务在软件方面,偏重手机、汽车方面的软件业务,现在做电脑不仅是企业发展的需要,还因为国内国外的大环境为国产化替代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所以就有了诚迈信创电脑。
铁流:诚迈做信创电脑,为何首先做龙芯的整机产品,而没有选择X86、ARM?
王继平:主要还是看好龙芯的前景,一方面是龙芯纯自主路线非常有感染力,是国人独立自主、不屈不挠斗争精神的具现化,我个人非常愿意支持,另一方面是在中美科技战的背景下,龙芯从指令集层面实现自主研发,不惧西方制裁,最为契合当下的国际环境。
目前,信创行业已经形成X86、ARM、LoongArch三条技术路线,海光和兆芯是X86阵营,华为和飞腾属ARM阵营,LoongArch就是龙芯。地方政府在选定技术路线的时候,一般是两条腿走路,兼顾自主路线和引进路线,所以一般是LoongArch+一款X86+一款ARM,虽然可能从采购量上看引进CPU的采购量会更多,但大家都对龙芯的自主路线比较认可,我看好龙芯的未来。
铁流:我也看好龙芯。80年代以来,我国工业发展其实就是国产化替代的过程,从最初的以宗庆后为代表的零售百货,到后来的白色家电,再到ICT整机产品,现在的局面是整机产业很不错,应用软件和互联网产业很不错,但基础硬件和基础软件有短板,所以最近这些年被美国卡脖子,因此,只有实现帝国主义有的我们都有,帝国主义没有的我们也有,否则就会被欺负。
从宏观上看,美国日渐式微,中国崛起是大势所趋,所以中国未来必然会出现自己的英特尔、微软、ARM......虽然从现在看,英特尔、ARM很强大,国内引进X86、ARM技术的企业也很强,但就像井冈山时代,红军和反动派的实力悬殊。万事万物是动态发展的,彼此之间的实力是存在此消彼长的过程,只要路线正确,红旗漫卷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王继平:富有革命浪漫主义乐观精神,希望历史大势能够如此。
铁流:现在PC厂商都是几轮厮杀后的幸存者,各个实力不俗,诚迈做信创整机有哪些独特优势?
王继平:诚迈有四个优势。第一是品质,现在信创产品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些大品牌的整机产品其实是找OEM代工自己贴牌,在品质上和大品牌在TO C市场主打商品有不小差距。诚迈信创电脑开发团队原来做汽车电子行业,在产品质量要求上沿袭了过去的做法,在开发和测试中参考车规级标准,把汽车电子的经验和测试流程带过来,在品控上要求比一般消费电子产品更高。
铁流:信创电脑品控和品质我非常有感受,有些厂商提供的电脑主板、硬盘、内存、显卡都是杂牌,独立显卡是GT730,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古董级显卡。闪退、死机这种常见问题就不吐槽了,烧主板、坏显卡、掉盘的例子也不少,某品牌的ARM笔记本经常坏,使用3年,已经有超过15%的笔记本电脑丧失维修价值,总之一言难尽。
王继平:第二个优势是软硬件磨合优化,诚迈的团队里有不少原来UOS的开发者,可以对龙芯和UOS进行不断磨合优化。而且诚迈和统信关系密切,发现BUG直接修改,然后交给统信打包到UOS下一个版本里。经过我们磨合优化,望龙电脑的开机时间为10秒,打开大文件的速度比I5-6500要快。日常使用都是秒开,从Wintel平台切换到龙芯+UOS平台不仅不会有体验下滑,在局部反而有体验提升。
铁流:10秒开机已经很快了,AMD 7945的机器开机也要14秒。
王继平:第三个优势是价格,基础款龙芯3A6000+8G+256G的电脑主机,售价可以控制在3500以内,这个价格是含UOS正版操作系统的,顶配版本的龙芯3A6000+16G+512G+1T+独立显卡的电脑主机,售价可以控制在5000以内。
铁流:现在财政部的限价是5000,从公告来看,很多信创电脑是压着5000限价成交的。UOS售价一般是400左右,个人用户可能不需要正版UOS,但对党政单位来说,操作系统是必买的,扣除操作系统的费用,基础款的龙芯电脑对于政府采购来说是非常实惠了。
王继平:我们的努力的方向是最有性价比。第四个优势是软件适配能力。现在国产替换很多应用都需要移植和适配,一般的主机品牌没有软件适配能力,它只卖硬件。诚迈组建了软件团队,专门做适配,很多专用软件换了国产电脑用不了,诚迈软件团队提供软件服务解决适配问题。现在统信的Wine已经能解决大部分适配问题,少数问题需要专门移植适配,诚迈也能解决。
铁流:软件适配需要额外收费么?
王继平:具体问题会具体诊断,如果工作量小、比较简单就免费服务,如果比较复杂,工作量大就适当收费。收费的标准比较低,基本就是人工的成本价。
铁流:美国当年PC市场形成了Wintel和AIM的对决,现在国内情况看,长城、飞腾和麒麟都是CEC下属企业,也有PK体系的说法,诚迈、龙芯、统信是否会形成产业联盟?
王继平:客观上说,三家公司确实走的近,但就形成类似Wintel这样的联盟,目前没有这个迹象。诚迈有两个品牌,一个是望龙品牌,专门做龙芯,另一个是诚迈品牌,目前只有龙芯电脑,将来会根据客户的需求做其他CPU的电脑。操作系统上也是一样,诚迈是跟着客户的需求走,客户要求用UOS,我们预装UOS,客户要求用麒麟,我们也会预装麒麟系统。对于龙芯和统信来说,诚迈只是他们的一个客户,他们还有其他客户,三方不是联盟绑定关系,而是平等独立的个体。
铁流:现在软件生态情况怎么样?Wintel平台的经典3A游戏能否运行?
王继平:办公软件早已经解决了,QQ、钉钉、WPS、微信都有原生应用,Windows的应用通过模拟Windows用Wine也能跑起来,比如Linux版的微信功能还不够全面,通过Wine就能和Windows下的微信功能一样。游戏这块,要用具体游戏跑一跑,现在已经有一些3A游戏支持LoongArch了。
铁流:模拟和翻译是否会有性能损失?
王继平:现在龙芯的性能已经很强了,虽然会损失一部分,但日常使用感受不出来。
铁流:基于IE开发的系统能否运行?
王继平:统信开发了两个软件,一个专门针对IE,还有一个模拟原生APP,这两个软件的源代码授权给诚迈,由诚迈来发展和维护,诚迈已经为客户提供相应的软件和服务,可以解决相关问题。
铁流:下一步是否有笔记本、服务器、工控机、平板电脑、云终端等产品规划?
王继平:笔记本已经在规划了,打算用龙芯2K3000做一款笔记本,争取把售价控制在3500以内,既面向信创客户,也面向TO C市场。服务器也在规划中,打算用龙芯3C6000做服务器。云终端和一体机都会考虑,平板目前是安卓生态,这块暂时没有计划。
铁流:信创市场其实是一个孵化池,国产CPU和OS要做大做强,就必须去公开市场竞争,下一步有开拓非信创市场的计划么?
王继平:有的。现在有两个努力方向,一个是针对个人客户,比如之前谈到了龙芯2K3000笔记本,如果大量出货的话,价格还可以压的更低。另一个是针对企业客户,现在国内企业的电脑大部分都是Wintel平台,微软每三年来谈判,每年收钱,中国大陆上市公司有5000家,每年微软靠这个从中国赚走300亿,300亿对微软来说不算什么,微软对这一块也不是很重视。诚迈下一步计划就是从这300亿的市场切走一块,将诚迈电脑向国内民营企业推广,提供不亚于微软的全套服务,收费按照微软的半价与客户谈判。
目前,诚迈公司里的电脑已经全部换了,门禁、监控、道闸、财务、办公软件全部替换成龙芯+UOS平台。今后就拿这样一整套方案参与市场竞争,既帮助民营企业省钱,同时实现诚迈的成长与价值。
铁流:PC的销售渠道和售后非常关键,这方面诚迈有何计划?
王继平:目前诚迈正在完善销售和售后。就销售渠道来说,望龙电脑以代理为主,诚迈品牌以直销为主,每个省设立子公司,向机关国企医院大客户直销,现在已经送出几百台样机,供客户测试。龙芯电脑的性能很好,不怕测试,只要在真实使用场景下,性能优势就会体现出来。
售后网络这一块,省会城市实现4个小时响应,地级市会建立自己团队的售后网络,小问题通过远程服务解决,比较大的问题需要上门服务,上门服务外包服务商。
铁流:上门服务外包的话很难保证服务质量,某品牌虽然号称上门服务,但服务质量和专业性完全看上门维修师傅个人素养,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王继平:诚迈的上门服务不是师傅上门维修,一般会带一个新机器,只要现场检测是机器问题,直接把老硬盘插在新机器上,把老机器带回维修,不影响用户的使用。
铁流:现在电脑的产能是多少?
王继平:现在已经建成三个生产基地,每个基地每周工作5天,每天工作8小时,年产电脑为10万台,现在的产能是一年30万台。计划再建7个生产基地,把产能扩张到100万台。
铁流:现在普遍都是996,诚迈的工厂居然是855工作制,有点意外。如果加班加点,工厂的最大产能能够达到多少?
王继平:3班倒的话,一个生产基地的产能可以到30万台。
铁流:现在信创电脑的价格偏贵,一方面是因为产能不足,成本没能平摊下来,另一方面是因为一些厂商拿信创当唐僧肉,低质高价套取政策红利。希望诚迈能够给死气沉沉的市场注入活力,让传统厂商和政企客户感受一下性价比的震撼。
不过,我更加希望能够在公开市场看到诚迈的龙芯电脑,对于国产CPU而言,总是靠政策保护是没有前途的,必须在商业市场搏杀才能磨练真本事,希望诚迈将来能够把产能提升上来,用物美价廉抢夺市场,获得用户的青睐。
王继平:这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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