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抗美援朝战争的一点看法

吴  铭

　　过几天，就是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纪念日，写出本文，以示纪念。

　　关于抗美援朝战争的研究认识，应该放在当时的国际背景之下。脱离了当时的背景而讨论这场战争，是没有说服力的。我觉得，开始于1950年6月25日的朝鲜战争和开始于该年10月25日的抗美援朝战争，是在以下背景之下爆发的。

　　一、美苏的斗争和配合

　　毫无疑问，美苏之间的尖锐斗争，全世界的研究人员都极为重视，把这当作美苏之间的根本关系。当时冷战已经越演越烈，难道美苏之间不是尖锐斗争的吗?笔者认为，应该看到，冷战期间，美苏之间除尖锐斗争之外，更重要的是宏观的、秘密(有时也公开)的配合，配合甚至联合是主要的、全局的，而美苏之间的斗争，只体现在划分势力范围等具体的问题上，比如，对中国的划分，究竟谁多一点，谁少一点?在非洲英法等国旧殖民体系瓦解之后，究竟美苏谁多得、谁少行一点，仅此而已。

　　从美苏联合的角度理解抗美援朝期间的种种无法解释的问题，更加容易认清这场战争的根源和对中国的意义。相应地，如果忽视或者无视美苏之间的宏观配合甚至是联合，恐怕就理解不了朝鲜战争的爆发根源，也理解不了中国出兵朝鲜究竟是对还是错，理解不了毛主席为什么作出这种决策。

　　特别强调，中国、朝鲜、越南等亚洲国家，也是其势力范围划分的对象。

　　二、为什么说美苏之间的配合的?

　　我一直强调，要注意把朝鲜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放在当时的大背景之下认识。这个大背景，要从二战结束说起。

　　二战期后期，美苏之间的战略配合，应该没有人怀疑。比如，美国总统罗斯福参加雅尔塔会议，居然和斯大林住在一起，而英国的丘吉尔被凉在一边。

　　斯大林和罗斯福究竟要谈些什么?他们谈的是重新安排国际秩序：美苏联合主载世界!要主载这个世界，必须把二战前的殖民地强国英国法国葡萄牙比利时等老牌殖民主义国家完全打跨，瓦解他们在非洲、亚洲的殖民体系，然后，由美苏瓜分之，从而取代美苏主导而不是英法主导的世界体系。所以，尽管美苏所持的意识形态完全对立，但，在瓦解英法等国的殖民体系方面则异口同声、步调一致。

　　丘吉尔被凉在一边，不难理解：国为英国是二战后的待宰羔羊，而且学是主要的待宰羔羊。

　　这个美苏联合主载世界的体系，是美国苏联从二战中获得的最大利益，直接决定了战后的国际形势和走向。

　　就中国来说，美苏两国，谁也没有把中国当作现实的大国，可能会成为一个未来的大国，所以，当时美苏对华的重点办法，是分而制之。美苏秘密协定，外蒙要分裂出去，成为苏联的小兄弟;中国要一分为二，北方是属于苏联的势力范围，南方属于美国的势力范围。

　　二战结尾时，苏联出兵东北、出兵朝鲜、占领日本北方四岛，难道不是和美国达成的协议?美苏联合划分了三八线，难道不是一种极其信任的配合?

　　美苏对中国解放战争中的表现，难道不表明他们之间的配合?比如，渡江战役前后、国共谈判期间，美苏的表现。

　　毛主席访苏期间，斯大林并不想签订条约，因为，此时，苏联实际上控制着中国东北的很多权益，比如，中长铁路和旅大。之所以不想签订条约，恐怕是因为不想吐出这些利益。

　　抗美援朝战争之后，美苏在苏伊士运河、中印边境冲突等问题上，仍然是配合的。

　　至于1960年前后，美苏强迫英法殖民地独立、核不扩散条约、中导条约等等一系列问题上，两者表面上争争吵吵，但实际上地配合得更加天衣无缝。

　　既然朝鲜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之前和之后，美苏都配合得那么好，有什么理由认为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美苏就不配合了呢?

　　三、从美苏配合的角度看朝鲜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

　　当我们认识到美苏之间的宏观配合远大于其所谓斗争时，我们就应该脱离冷战的思维，从“美苏联合主载世界”这个角度，来理解这场战争。

　　毫无疑问，朝鲜的金日成是斯大林的同志，没有斯大林的支持，他没有能力发动统一朝鲜的战争。同样，没有杜鲁门的支持，李承晚也没有能力发动统一朝鲜的战争。同样毫无疑问，如果斯大林想反对金日成、杜鲁门反对李承晚统一战争，那么，朝鲜战争就不会发生。

　　难道斯大林、杜鲁门“管不住”金李?不是，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他们都能“管住”。

　　但是，朝鲜战争还是爆发了，爆发前后，两者又都要统一朝鲜，简直针锋相对、毫无妥协的余地。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背后的支持者苏联和美国，很希望他们打起来。

　　如果朝鲜南北发生战争，不考虑中国参战的情况下，谁能获胜?这个问题，我觉得，实际上关系着美苏关于朝鲜战争的一系列决策的根本问题。

　　毫无疑问，如果苏联不真正支持金日成、美国却大力支持李承晚，那么，在美苏决策层心目中，李承晚胜。如果苏联真正支持金日成、美国不大力支持李承晚，那么，结局必然是南朝鲜胜。这个结论没有疑问吧?

　　既然战争毕竟发生了，而美苏都是有能力管控自己的盟友的，那么，美苏关于这场战争，就没有个“腹案”?斯大林、杜鲁门都是很聪明的政治家，对于朝鲜这么关键的地方，他们就不曾设想过如何处置?

　　联想一下，《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国从纸面上收回了东北、旅大等主权权益。斯大林就那么甘心?中国的统一并且“一边倒”向了苏联，在美国看来，这是一块肥肉送给了斯大林，美国就那么甘心?毛主席、周恩来跑到苏联要主权，难道不是体现了一个强国的气象?这样的强国——虽然还未显现——难道不需要试图联合主载世界的美苏审示一翻，思考一下如何应对?换言之，私底下关系非常亲密的美苏难道不想联合压制一下新中国?

　　当然，我提醒一下，美苏的政治家，可能并没有把国界当回事。中国的学者，也应该注意，在思考问题时，别太强调国界，不要被国界撕毁了自己的智商。

　　中国周边的国界，在美苏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势力范围才重要，所以，可以断定，美苏在瓜分“中国及亚洲其他地方”时，是把中国和朝鲜、越南甚至日本、东南亚等国，作为一个整体来看的。

　　那么，美苏如何联合整治暂露峥嵘的大国中国?这个问题，绝对不会记录在什么档案里，但是当时所发生的国际重大事件上，必然留下重重的痕迹。我特别反对那些动不动拿档案说事的人，档案当然重要，但是，只盯住档案是错误的研究方法。要从实际出发，从当时发生的活生生的、无法掺假、无法掩盖的事实出发研究问题，透过现象看本质，由表及里、由此及彼、去伪存真、去粗求精，要参考档案，用用事实解释档案，相互印证、实事为主，而不能被档案迷惑了头脑。

　　我想毛主席决策抗美援朝，也必然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试探美苏联合了没有、联合到什么程度，采取什么办法防止美苏可能的联合、至少防止其进一步联合，再少也要防止其公开联合!

　　四、美苏关于朝鲜战争的腹案

　　既然从美苏联合的角度审示朝鲜战争的爆发，既然考虑到美苏当时的政治家都不是傻子，既然考虑到朝鲜半岛的重要性，那么，美苏两国在朝鲜问题上，就没有一个包括联合遏制中国在内的“腹案”?

　　我觉得，从当时美苏的关键利益、思维方式出发，紧密结合当时发生的一系列事实，不难推测这个腹案的存在和要点。

　　美苏既然允许、甚至是支持南北朝鲜统一，那么，各自获取的利益是什么?我觉得，通过这场十分简单的战争，美国获得北朝鲜或者北朝鲜的绝大部分，而苏联的利益，则是呆在中国东北甚至进一步加强对中国东北的控制，同进，将中国变成其真正的小兄弟，如同东欧的那些社会主义国家一样。

　　这个利益划分，美苏所得差不多。美国似乎吃了点亏，但没办法，谁让中国东北离苏联近呢?

　　按照这个利益划分，那么，朝鲜战争必须打起来，而且，李承晚必须打赢，如果李承晚输了，那么，只要美国一进来、苏联对金日成的支持不那么坚决，则美国同样把北朝鲜都划入自己的囊中。只要美军把枪架在中国东北，那就意味着中国不能保护自己，苏联老大哥自然有义务呆在东北，以保护自己铁路等名义，巩固其在东北的存在。

　　我一直认为，冷战、核大战，其实是美苏吓唬自己小兄弟的一种宏观、重大手段。冷战当然打不起来，美苏要的是联合主载世界，而要用冷战、核大战作背景，巩固自己的阵营、维护自己的霸主地位。真打起来，有什么意思?如果没有冷战、没有核大战这个吓唬人的背景，那么，各自的小兄弟，恐怕就没有那么团结，没有那么容易接受美苏的支配。

　　记得毛主席1957年11月第二访苏时，赫鲁晓夫大讲核大战的可怕。讲给谁听的?当然是讲给自己的小兄弟听的，这样，小兄弟们就怕，怕就必须依赖苏联。当然，重点是讲给小兄弟中个子最高的中国听的。只要吓住了中国，那么，其他小兄弟自然不在话下。毛主席听出了赫鲁晓夫的言外之意，所以，老人家冒了一句，核武器并不可怕，就是把地球人炸死一半，还有另外一半，照样革命。那意思是说，你用原子弹吓唬老子，让老子怕美国、怕原子弹，然后，乖乖听你的指挥，老子不听。赫鲁晓夫自己的把戏被揭穿，当然不高兴，但，毛主席讲的是反帝、反美，这又是苏联在冷战中的口头禅，所以，赫鲁晓夫内心不痛快，但也没法公开反对。

　　1959年9月，赫鲁晓夫还劝毛主席不要试探帝国主义阵营的稳固性，反对炮击金门，分明是在替美国人说话了。

　　在中国和朝鲜问题上，美苏的这个算盘打得很精明的。

　　有没有考虑到中国参战?不用考虑。要知道，即使是中国共产党内，赞同参战的也不多。恐怕，也就毛主席一个人。理由很简单，中国穷弱、美国富强，打不赢;苏联不参战，我们为什么参战。既然中国共产党内都认为中国不应参战，那么，可以想见，斯大林、杜鲁门，也不可能考虑到中国会参战。据说，兰德公司曾经写过研究报告，预测到中国会出兵。笔者两年前写过文章，质疑此事子虚乌有。结果，文章发表后，从网上一搜，原来，若干年前童话家郑渊洁先生访美时，曾经问过兰德公司的人，答案是，根本没有这回事，属天方夜谭，只是不知道这种重大新闻为什么不广泛传播。也不知道兰德公司准确预言中国出兵朝鲜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有心人可以考证一下，应该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课题。

　　如果中国不出兵，那么，一方面表明领导层意志薄弱，中国也不是什么大国。朝鲜战争，如同对中国的一个敲山振虎、杀鸡骇猴。

　　如果中国不出兵，那么，中国显示出软弱，苏联更有理由呆在中国东北，中国也无力抗拒苏联的存在。

　　所以，按照美苏关于朝鲜战争的腹案，美国得北朝鲜、苏联呆在东北，可谓两全齐美、万无一失的方案。朝鲜半岛，想不战争也不可能。

　　只是，金日城被蒙在鼓里。李承晚可能知道这个腹案，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反正，如果他战败，美国肯定会支持他，他当然也就反败为胜，这个他是知道的。

　　毛主席可没有被蒙在鼓里。

　　五、美苏的一系列表现可以表明这个“腹案”存在

　　首先，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在朝鲜战争爆发前若干个月，就以联合国不接受中国为常任理事国为理由，不参加安理会的表决。结果，当6月27日美国操纵联合国出兵时，美苏不必提出否定。是不是送给了美国一个大礼?斯大林、马立克不可以临时决定参加安理会的这个表决吗?“苏联制度联合国安理会关于朝鲜战争的讨论”，被称为千古之迷，如果有“美苏配合的腹案”存在，这么个迷也就解开了。

　　其次，就是在中国决定出兵时，斯大林表现出了犹豫。表面上，支持中国出兵抗美援朝，这个支持的态度，是必须的，如果表面上也不支持，那么，苏联的意识形态就被怀疑，如此苏联阵营的团结、苏联的团结甚至未来的“社会主义阵营的扩大”，都将受到极大影响，这个损失是根本性损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而实际上，苏联对于援助中国出兵，却推三阻四，迟迟不来。比如空军，居然想到临时培训中国空军参战。在苏联眼里，只要其援助晚来一点，中国或许就不会出后了。或者虽然出了兵，但战争也就以中国的失败而告终了，完全符合“腹案”的目的。同时，给美国也好交待。

　　第三，美国出兵朝鲜丝毫也没有考虑到苏联的反应。中国对这场战争事前毫不知情。很广泛的说法，美国事先也毫不知情，我完全不相信!美国人打着联合国的名义，出兵朝鲜时，难道就不顾忌一下苏联的反应?要知道，朝鲜苏联近在咫尺!要知道，冷战、对抗，此时已经非常激烈了。什么联合国的名义，什么十六国联军，那么几个小国家的帮助，并不能增加多少美军的实力。如果苏美真的对抗，苏联完全不用考虑那些个小国包括英国、法国的参战。但是，面对十分强大的苏联，这个金日成的后台，美国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视同无物，立即决定出兵朝鲜。这符合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吗?不怕苏联也派出百万大军参战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苏联不会真实地参战，美国人敢这么放心大胆地出兵朝鲜半岛?

　　如果愿意，还可以找出更多美苏配合的证据，而且更加具体，因为我没有资料，所以，就此打住。

　　六、毛主席决策抗美援朝的关键考虑是美苏有没有配合、配合的目的是什么、如何打破这个配合

　　以上三条所述的事实，还有其他历史事实，相信，毛主席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在决策出兵朝鲜之前的四个月里，中苏间有一系列电报、人员往来，毛主席多方试探苏联究竟对朝鲜战争持什么态度，对中国出兵持什么态度。

　　当然，表面上苏联对中国出兵是要极力支持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中国和美军开打了，苏联的大规模援助却还没有来。这符合冷战逻辑吗?是斯大林的性格吗?这符合社会主义阵营的整体利益吗?符合苏联宣称的共产主义宗旨吗?这说明什么?

　　我认为，在朝鲜战争问题上，毛主席对苏联美国之间相互配合、怂恿，是完全清楚的。所以，才决定出兵朝鲜。目的和作用有：一是这样就打破了美苏的这种腹案，真正巩固了中国东北，把《中国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从纸上变成现实!二是把美军推到三八线，维护了东北的安全。三是利用美苏冷战的公开背景，迫使苏联支持中国抗美援朝，哪怕是秘密的支持!从而在美苏间打下了楔子，使其相互配合只能秘密进行，而不敢公开。只要不敢公开，你们的配合就只能是有限度的，对中国的伤害就会减少到最低!

　　斯大林是个英雄，他身上既有共产主义，也有苏联的民族主义。在抗美援朝问题上，当遇到毛主席巧妙而又坚定的斗争时，斯大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民族主义，履行共产主义义务，虽然有些被迫、有些不情愿、有很大局限，仍然不失为一个伟大的共产主义者、无产阶级革命家。

　　苏联和美国的这配合，中国可不可以捅破?这是个斗争策略问题，笔者将另具专文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