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是怎样指挥打印军的

雪域一兵

1963年2月19日，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中将当着毛主席、刘少奇、周总理、朱老总、陈云、林彪、邓小平和政治局委员，中央各部委和解放军各总部领导以及各省、市和各大军区、军兵种领导的面，汇报1962年对印自卫反击作战。

毛主席和其他领导边听边插话，或评论、或询问，气氛十分热烈活泼。会议记录，毛主席的插话达45次之多。

笔者不知道，在全军的众多将军中，当着整体开国元勋、老帅、大将们的面汇报自己指挥打的仗，除了张国华，还有谁享有如此殊荣？

1962年12月29日，张国华在拉萨向机关党员干部作“关于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问题的报告”

众所周知，对印自卫反击作战打得非常漂亮。

在战略上，打出了中印边境至今57年的和平格局，迫使印度抛弃尼赫鲁“中印边界问题不谈判”，印单方要求甚至以武力占据领土的政策，而按照中国的主张坐下来和平谈判。

在战役战术上，是我军的一次完美歼灭战，堪称典范，其高超的作战指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军民一体的作战保障等等，已成为我军宝贵的经验和永恒的优良传统。

张国华把胜利，上归功于党中央、毛主席及军委、刘伯承元帅、总参等上级领导，下归功于广大指战员和民兵民工、地方党政领导，唯独不谈自己的战役指挥。这不仅是一种高风亮节，更是我军的优良作风。

不谈不是不重要，指战员们都知道，每次涉及战略意图的战役级规模作战，战役指挥与战略方针、战术行动都很重要，无论哪一个层次出现失误、失利，都会导致失败；反之，只有战略方针正确、战役指挥完美、一线官兵勇敢，才能获得全胜，对印自卫反击作战就是这样的典型战例。

作为主要作战方向的最高指挥员，张国华是怎样指挥作战的呢？这需要写一本厚厚的专著才能说得清楚。本文为适应网友阅读，仅简要举几个事例。

一、首战克节朗的作战方案是怎样确定的？

战前，总参谋部制定作战方案是准备打印军1个营。总参考虑，当时中央军委有的领导有些担心，因为不摸印军的底。

侵略克节朗地区的印军第7旅是印度“王牌”部队，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毛主席也曾提出打不赢怎么办的问题。因而对第一仗，中央军委极为慎重，多次强调：

【“打好首仗”，“其胜败得失，关乎国威军威”，“务求初战必胜”。】

张国华司令经过现地勘察、调查研究、深思熟虑后，提出首仗吃掉当面印军第7旅，得到藏字419部队指挥员支持。张国华两次发电报给总参谋部，陈述打印军1个旅的理由。最终两个方案报到毛主席那里。

毛主席拍板：

【“他是前线指挥员，让他打，无非打不好重来”。】

1962年10月中旬，张国华率领军区前指赶到第一线，直接指挥战斗。左起：石伴樵，张国华，顾草萍，邓少东

中央军委下达正式命令时，在歼敌目标上比较笼统，没有明确提歼敌1个旅，留有余地。

作战结果：全歼印军第7旅，收复达旺要地。共歼敌1897人，其中击毙832人，俘虏印7旅旅长达尔维准将以下1065人，缴获各种火炮75门，各种枪支1226支（挺），直升飞机3架，还有汽车、工程机械、电台等一大批军用物资。

我军牺牲151人，负伤334人。

被俘的达尔维准将说：

【“你们在不到24小时间就全歼1个旅，在世界军事史上都是奇迹”。】

图为被中国边防部队俘获的印军第七旅旅长季•普•达尔维准将

10月22日，经过一天多的艰苦战斗，克节朗战役告捷。图为中国边防部队指战员们欢呼庆祝胜利。

从这个事例中我们看到了什么？

军事界流传着一句名言：每个战役战斗都要打两次，第一次是在指挥官头脑里打，第二次才是战场上实战。

张国华为什么敢于提出与总参不同的作战方案？我认为至少有三条：

第一，全面地正确地领会军委战略意图。

毛主席、中央军委的战略意图和要求，既要慎重初战，又要“不打则已，打则打狠打痛”。

张国华深刻领会后认为，只有打掉印军1个旅，才能实现“打狠打痛”。

吃透战略意图，是战役指挥员最需要、最重要的军事素质和能力，张国华完全具备了。

张国华在克节朗战役前动员会上要求参加自卫反击战的部队三至五天解决问题，要打得准，打得快，速战速决，务必全歼。图为参战部队在作战前动员。

第二，张国华极具军事指挥才能。

他从井冈山一直打到西藏，身经百战，经常独挡一面。

首战克节朗，张国华一如既往，不顾高寒缺氧、冒着生命危险，到前沿勘察，把敌情、地形吃透了；发扬军事民主，问计于下级指挥员，做到胸中有数。最后凭着自己的作战天赋，在头脑里首先歼灭了印军第7旅。有了这个底气，才敢于提出不同于总参的作战方案。

1962年10月中旬，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右）、副司令员邓少东(中)、副参谋长石伴樵（左），在前线指挥所研究作战方案。

第三，张国华勇于担当。

战争充满了偶然性，古今中外有多少名将失之于“作战迷雾”。对印作战是我国迫不得已、忍耐已久的自卫反击战，胜败得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印军前线最高指挥官考尔中将，战后当了“替罪羊”，千夫所指；曾经在国际国内威望甚高的尼赫鲁，因战败，一落千丈，忧寡而终。

张国华对党无限忠诚，不顾个人得失，把自己一生奉献给祖国人民的优秀品质，在这一刻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张国华将军前线指挥部旧址外面的山石

二、张国华是怎样指挥首战克节朗的？

怎样打印军第7旅？西藏军区前指设想了三种战法：第一，正面突破，两翼卷击；第二，直插敌后，围而歼之；第三，正面牵制，两翼开刀，侧后迂回。

张国华分析认为：第一种战法是正面顶牛，易把印军赶跑，达不到全歼目的；第二种战法，从地形上看是“矮子爬楼梯”，印军居高临下，对我军不利，也不易全歼；第三种战法，虽然主要突击方向是敌人的主力和强点，但却是直打要害，利于全歼。

在反复研究，特别是听取了藏字419部队司令员柴洪泉、政委阴法唐的意见后，张国华果敢决定采取第三种战法。

战役指挥员的作战决心主要包括两个基本内容，一是作战目的，二是战法。

现在张国华定下了战役决心。实战结果证明张国华的作战目的是坚决的，战法是高明的。张国华的正确决心为全歼印军第7旅奠定了基础。

战法最能体现军事指挥员的作战水平，是评价指挥员的一个重要标准。

张国华的前线指挥部旧址，这个指挥部离前沿阵地15公里

笔者再从一件“小事”来看张国华是怎样指挥作战的。

155团2连攻打卡龙印军营部时，9班班长谢道银用炸药包炸开敌营指挥所大地堡，身负重伤，为全连活捉印军营长瑞克中校以下51人，击毙143人做出了突出贡献。

从连队层层上报到张国华批准，仅用了30分钟时间，西藏军区前指就向激战中的部队发布通令，给谢道银立一等功，鼓舞士气。

从中我们看到了什么？

第一，张国华对作战进程了如指掌，控制如裕，不间断地高效地实施作战指挥；

第二，张国华最懂得作战规律，战役指挥并不是部署完后就了事，交给战术指挥员去打，而是要把握关键环节，实施正确指挥。

激战之中，士气至关重要，胜败在此一举。张国华不失时机，选择攻炸地堡这个难点，及时高效通令立功表彰，极大地鼓舞了正在浴血奋战的指战员。

此外，在适时使用预备队、灵活处置战场意外情况等方面，张国华的指挥都是正确的。这些都是他作战指挥水平的体现，为此受到部属们的信赖。

三、张国华是怎样指挥3个师的兵力，在西山口――邦迪拉地区与印军主力决战的？

印度总理尼赫鲁不甘心克节朗失败，集中精锐主力1万2千余人，部署在主要方向西山口――邦迪拉地区，企图先固守、再反攻，扬言要“把中国军队赶出去”。印度总统拉达克里希南，亲自飞到前线，鼓励印军与中国军队决战。

1962年11月22日，张国华亲自指挥的西山口——德让宗——邦迪拉战役胜利结束。图为入侵印军打着白旗向中国边防部队投降。

这是一场中印两国的战略性战役决战，胜败与否将直接决定中印边境地区的战略格局。叫嚣“反攻大陆”的蒋介石，美苏等国都在高度关注。

战后，毛主席听张国华汇报时插话说：

【“这一次我就参加了，总理、少奇同志、小平同志、军委的同志，我们就参加了，我们是在北京，没上前线就是了。”】

毛主席还说：

【“你们接到电报跟我们同时接到的。比如11师先头团给他师部、给你们指挥所、给我们北京的电报是同时发出来的嘛”。】

由此足见此次决战的重大意义。

克节朗首战告捷后，张国华率领前指，徒步翻越海拔4000多米以上的棒山口、冬门拉等多座高山，进至达旺河以北的邦岗地区开设指挥所。

他反复研究思考怎样决战决胜，脑子里打完第一次仗后即向总参上报了作战方案。就在总参批复同意之后，张国华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头脑里又打完了第二次战役，形成了新的方案。

第一个上报总参的作战方案，主要是采取浅近纵深迂回包围的战法，首先歼灭西山口敌人5个营，尔后再向邦迪拉方向发展进攻。这个方案的优点是比较稳妥，缺点是敌人可能溃逃，不易全歼。

第二个作战方案，主要是采取大纵深迂回包围的战法，同时对西山口、邦迪拉之敌展开进攻，全纵深打击，一举围歼敌5个旅。这个方案的优点是战果大，缺点是风险高。

张国华上报新方案时，讲了四条理由，同时针对作战方案中总参担心的四个问题（即迂回道路远，补给困难；前进和迂回道路是无人区，情况不明；我直接参战兵力1万8千人，与敌兵力对比只有1.5：1的不大优势；我右翼主力迂回道路靠近不丹国境线东侧），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对于张国华的上述意见，中央军委表示基本同意。张国华定下了风险虽高却有把握的战役决心。

在张国华的指挥下，步兵11师32团、33团历经7天5夜连续行军作战，翻越海拔4千至5千米的高山5座，行程250公里，深入敌后180余公里，连打4仗，击破印军节节抗击，提前50分钟完成大纵深迂回包围和截尾的任务，极大地动摇了印军的防御布势。

山南军分区4个连经过4昼夜艰苦行军，行程130余公里，按时迂回到位，从中部割裂了印军部署；

步兵55师、藏字419部队（相当于1个师）与迂回部队共同进行全纵深打击，实施一系列攻坚、阻击、追击、围歼、清剿等作战行动，大获全胜。

作战结果：收复了“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国的大片领土，歼灭了印军第62旅、炮4旅，基本歼灭印军第48旅、65旅、67旅，共毙俘印军5063人（其中击毙印军霍希尔·辛格准将以下官兵2886人，俘2177人），缴获坦克9辆、汽车416台，各种火炮187门，各种枪3840支（挺）、火箭筒67具，以及一大批作战和生活物资。

我军牺牲225人，伤477人。

1962年11月，邦迪拉战役结束后，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前排中），副司令员邓少东（前排右三），副政委吕义山（前排左三），十一师师长余致泉（前排左二），到十一师指挥所视察。

1962年11月底，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在达旺为11师做撤军动员。

中印决战结束了，中国完胜，印度完败。

在这场事关全局的战略性决战中，张国华的军事能力和作战指挥天赋表现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

指挥作战，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艺术，需要才能，需要天赋。张国华达到了一个战役指挥员最高的指挥艺术境界。

名将总是和名战联系在一起的，对印自卫反击作战使张国华的名声更加响亮。

张国华对参战部队说：

【“我会到北京去向毛主席、中央军委汇报，请我们的最高统帅来表扬你们！”】

他兑现了。

张国华汇报取得胜利是因为参战部队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时，毛主席高兴地插话说：

【“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1963年2月19日，毛泽东主席题词

谈到作战指挥，张国华说：

【“如果没有这些支前民工，要定下战役决心，保证战役全胜，将是很困难的”。】

他心里只有各族人民的功劳。

毛主席听了张国华的汇报，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撼山易，撼解放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