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先驱：俄国十月革命的中国英雄

可爱的@强击战鹰

前言

本文原本是笔者撰写的高中学生学术活动的作品，按投稿规定所限只有三千字，有些内容没能写进去非常遗憾，因此进行扩充之后，在十月革命节之际，特此发表拓展版。

1907年，中东铁路“三十六棚”的中国工人在工人领袖的带动下，与俄国工人共同庆祝了五一国际劳动节，这是中国最早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记载。

驻守彼得格勒的苏俄红军中国支队，他们当中许多人曾参加十月革命和攻打冬宫。

摘要

俄国革命[1]是世界近现代史上的重大事件，不仅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社会主义实践，还首次开展了无产阶级的人民战争。

在俄国革命时期，许多华人参与其中，他们描绘了自己对未来的理想宏图，在国际共运史上首次留下了中国人的足迹。

俄国革命中的华人[2]以华工为主，他们的知识文化水平不高，对革命的认识也极其有限；从而导致他们在回国之后由于其文化水平不高、理论水平低，再加之北洋政府的强力绞杀，未能将革命之火燃遍中华。

即便如此，华人也普遍支持革命，拥护无产阶级政权，体现出了共产主义运动对半殖民地半封建人民的巨大感召力。

关键词：俄国革命；旅俄华工；国际共运

注1：本文中的俄国革命，指俄国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下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包括地下活动与国内革命战争两个阶段，自1898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起，到1922年苏维埃政权在全俄（苏）范围内巩固结束。

注2：本文中的华人，指全体接触俄国革命运动的华人，其中不仅有旅俄华人，还包括中东路中国雇员等华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参与俄国革命的华人较少。在这一时期，俄国政权尚未掌握在无产阶级政党手中，在反动当局的打击下，革命运动难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且华人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中俄两国人民之间的交流也不多。

日俄战争爆发后，出现了首批参与俄国革命的华人。日俄战争是两个帝国主义国家为争夺殖民地利益而在中国东北进行的战争，不仅使俄国人民背上了深重的负担，还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伤害。

这就促进了中俄两国的工人运动与革命运动得到了发展。

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一样，中国知识分子也是最先接受共产主义思想，参加俄国革命运动的。

任辅臣是农民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他最初怀着朴素的爱国爱民思想。

他认为：“中国要是没有那些无能的、卖国的官员，沙俄军根本来不到中国。”[3]这是因为他在沙俄占据的中东铁路当过雇员，工作期间看清了清朝当局的极度腐败和穷苦百姓生活的日益艰难。

后来，任辅臣在日俄战争时接触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之后，逐步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也清楚地认识到，俄国老百姓同中国老百姓一样不愿意打仗，是那些当官的老爷们和皇帝才想这样做，要想消灭侵略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各国的老百姓团结起来，打倒腐朽的社会制度和卖国求荣的官员。

随着中俄两国社会交流的发展，中国工人阶级很快也接触到了革命运动。

1907年，中东铁路“三十六棚”的中国工人在工人领袖的带动下，与俄国工人共同庆祝了五一国际劳动节，这是中国最早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记载[4]。

此事的发生可以说是必然的。中国工人对沙俄当局的残酷剥削早有不满。

在中东铁路工作的中国工人技术娴熟，工资却低的可怜，劳动的时间过长，工作量很重，而且居住条件极其恶劣。中东铁路的中国工人又有着抗争的传统。

早在1903年，中国工人就通过抗争为自己赢来过住所条件的改善。

中国工人的觉悟也出于俄国先进工人的影响，中国工人是从俄国工人那里得知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当中国工人提出要参加劳动节时，俄国工人给予了赞同与支持。

在中东铁路“三十六棚”，这里还迈出了中国革命知识分子与工人阶级相结合的第一步。1907年，任辅臣来到哈尔滨，参加了布尔什维克秘密领导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哈尔滨工人团”，开始从事革命活动，他经常去三十六棚铁路工厂与工人开会到深夜。

前哈尔滨布尔什维克组织的成员回忆当年的工作时说：“我们在他们（指中国工人）中间相当有计划地经常地工作，不仅努力帮助他们提高阶级觉悟，而且还培养他们成为中国人民反对清朝专制统治的民族解放斗争的先锋队。”[5]

但由于1910年前后的中国，正值辛亥革命前夕，清朝政府日趋腐败，帝国主义侵略加剧。在沙俄反动当局控制下的哈尔滨，布尔什维克的地下活动十分艰难。[6]

因此在这一时期，俄国革命运动未能进一步在华人中扩大。

注3：引自《中国军网-英烈纪念堂-任辅臣》 http://www.81.cn/yljnt/2017-11/20/content_7832530.htm

注4：《红色记忆：中东铁路上的中国梦》冯力强、冯冠豪.北方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1日版.第六章

注5：《1918—1920年中东铁路中俄两国工人反对外国干涉者和白卫军的共同斗争》赫菲茨 多明.《历史教学》.1959年06期

注6：引用来源同注3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中俄两国人民的交流开始变得频繁。为了弥补战时生产力的空缺，1915年俄国再次大规模在华招募华工，1916年达到了高潮[7]。

再加上经历了战前的低潮期之后，俄国革命运动随着战事加剧而发展，从1915年起，革命运动出现了新的高潮[8]。

1915年，乌拉尔古巴霍夫煤矿约1700多名华工因不满煤矿主的压迫，实施了暴动，他们直接捣毁了当地矿务所。[9]

1916年，由于俄国矿厂主、伐木场主不履行合同，无故扣发工钱，受布尔什维克党委派的革命者任辅臣便组织了一场以取缔非人待遇为目标的华工大罢工[10]。

据不完全统计，仅1916年，俄国发生6起大规模的华工反抗事件。

列宁领导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此时也加强了对华工的工作。

在布尔什维克地下党的指导下，任辅臣在乌拉尔阿拉巴耶夫斯克矿区的华工中秘密建立革命组织，进行革命教育，极大地提高了工人们的思想觉悟。[11]

一战时期，农民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杨明斋在西伯利亚一带半工半读，他发现华工们从事开矿、修路和装卸等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所得报酬却很低微。

在与布尔什维克党人的接触中，杨明斋逐步明白了这一切的不平等是民族和阶级压迫所造成的。于是，他积极参加了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并被推选为华工的代表。[12]

注7：《苏俄国内战争时期的“中国军团”研究（1918-1922）》杜超

注8：《十月革命史》孙成木、李显荣、康春林.新知三联书店出版.1980年03月第1版.第18页

注9：《苏俄国内战争时期的“中国军团”研究（1918-1922）》杜超.《黑河学院学报2018.3）》

注10、注11引用来源同注3

注12：《中国军网-英烈纪念堂-杨明斋》 http://www.81.cn/yljnt/2017-11/15/content_7825947.htm

二月革命后

二月革命后，更多的华人接触了俄国革命。

在俄国社会动荡加剧的情况下，临时政府当局坚持参加帝国主义战争，导致民众生活愈发朝不保夕，这让俄国的华人尤其是华工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

可那时腐朽无能的中国北洋政府连自身主权都难以捍卫、甚至在日本逼迫下被迫派遣中国军队为日本干涉苏俄内战、入侵西伯利亚充当“皇协军”，更别说保障海外华工的利益了。

再加上无能的克伦斯基临时政府当局无力阻止革命运动的发展壮大，于是越来越多的华工倾向于革命与布尔什维克。

华工接触革命，基本上通过人际关系网进行。

华工的文化水平低乃至许多人根本就不识字，难以理解马克思主义学说，他们由于先前“闯江湖”时屡屡受骗，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只有在工作与生活中与华工联系紧密的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员和革命群众，才能获得华工的信任。

华工季寿山回忆自己第一次从俄国工友那里听说革命这个词：“我虽然没能彻底理解‘革命’的意义，但是却直觉地感到革命对于我们穷人是有好处的。”[13]

许多华工参加革命时，对共产主义并没有明确的认知，他们是因为与革命者长期相处建立的感情联系，从而认同革命事业，进而选择走上革命道路的。

华工齐杨戚这么回忆十月革命前夕的情况：“我们对周围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关心。我们关心谁将获得胜利，是立宪民主党人，还是苏维埃？那时候，我们把一切拥护沙皇、富人和旧制度的人，都叫做立宪民主党人，把一切拥护人民，拥护革命的人，都叫做苏维埃。”[14]

红军对待中国人的热情与白军残酷迫害华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华工更倾向于前者。

刘永年回忆自己受布尔什维克党员瓦西里邀请后，同意去进行革命宣传的原因：“那时候，我只会说几句日常生活用的俄国话，不明白瓦西里所说的全部意思。但是，我心里有底：跟好人结伴，到哪儿也是走阳光大道。因此，我立即决定了跟他们走。”[15]

沙俄时期，华工们不仅要受俄国监工们的侮辱和打骂, 就连工地上的参加施工的德国、奥匈战俘也常常打骂华工，拿中国人撒气。[16]

而华工商堂方在回忆自己为何参加赤卫队时，是这样解释的：

“因为工人赤卫队员的章程里这样写着：‘工人赤卫队的任务是保护全体公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不分民族！’这句话使我特别感动。我想，这就是说今后白种人和黄种人完全一样了。”[17]

（更多革命者与反革命分子的鲜明对比可见《她改变了苏联》文章：“黄祸”或“同志”——俄罗斯两个视角下的旅俄华工）

十月革命爆发以后，旅俄华工参加红军的人数无法确切统计。

据对旅俄华工问题做过专门研究的学者李永昌推测，十月革命和国内战争时期直接拿起武器为保卫苏维埃政权而战斗的旅俄华工总数至少当在15-20万人之间。

俄国白军诋毁中国人的宣传画：即使是布尔什维克的水兵——那些最凶狠的流氓和强盗，在上帝的面前也感到了深深地恐惧。而那些不敬神明的中国刽子手，他们冷酷无情，残暴不仁。布尔什维克屠杀牧师事件，发生在莫斯科。

总的来说，旅俄华工参加红军的人数非常多，常常是一个几千人的伐木场或矿山几乎一个不剩地全部参加红军，再加上参加游击队的华工，虽然我们无法确定具体数字，但旅俄华工参加红军的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和影响之深远是毋庸置疑的。

……正如老人家们所记得的那样，苏俄红军中的中国士兵和俄国兵，不管是俄国红军还是俄国白军都大不一样！

他们（中国人）的营里没有什么违纪和犯罪行为，他们不会喝酒，更别提喝的烂醉如泥这种情况了。

苏俄红军的中国兵对当地人亲切、友好、礼貌。

红军中国士兵从来不强征、抢劫和偷盗任何东西。

他们总是会以公道的价格支付货币，或者为当地人出工、劳动的方式进行偿付，诚实地得到物资。

更重要的是——

中国人没有一个懦夫，没有逃兵！[18]（蒋梦珊翻译）

苏俄红军第3库班哥萨克骑兵团的华工骑兵

我们做得还很不够，我们没有能够把各地所有的资料都收集起来。所以包其三（又名包青山、杨卓[19]）和中国志愿兵四十多年前的功绩还有许多没有能够为世人所知。

但是，时间毕竟不能磨灭人们的记忆……俄国内战时期的中国志愿兵永垂不朽！

——苏联作家 諾沃格鲁茨基、杜纳耶夫斯基[20]

注13：《高加索的烽火》季寿山.中国青年出版社.1960年第1版.第29页

注14：《旅俄华工与十月革命》李永昌.河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85页

注15：《红旗飘飘 第四辑》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年版.第234页

注16：引用源同[14.].第71页

注17：引用源同[14.].第84页

注18：中国完成了哪些在外国人看来难以完成的事？- 桜铃莉（被封号后转生为“蒋梦珊”）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1296294/answer/289925607

注19：《沈阳走出的十月革命骨干包其三》/《78年后鉴定：是一人》 http://news.sina.com.cn/s/2005-08-18/08126719954s.shtml

注20：《中国战士同志》诺沃格鲁茨基 杜纳耶夫斯基.解放军出版社.1961年版

结语

在俄国革命中，许多华人由于长期受阶级与种族的压迫，渴望着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即便对革命的理论不够了解，对革命的认识不够充分，但因为信任着同工作共生存的革命者，从而义无反顾的投入进了俄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当中。

虽然他们不少单纯的想法比较不成熟，但历史的进程最终证明了他们选择的正确，也说明近代中国人民选择社会主义道路是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

群众的落后思想是可以靠斗争去推动的。历史上无数次群众暴动、罢工、武装起义的历史都证明一个规律：在激烈的斗争发动起来之前，群众的心理都是趋向于保守的、妥协的；但是斗争一旦发动起来，群众的思想状况就会飞速地向前发展，在很快的时间内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转到进步甚至是激进的立场上去。[21]

注21：《中东路事件中的满洲省委群众工作》于宝辰

中苏论战打的正热闹的1960年，苏联政府在奥尔忠尼启修建了“中国志愿者广场”，并一直保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