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学文:繁荣发展21世纪马克思主义美学——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
繁荣发展21世纪马克思主义美学
——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
董学文
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是对包括无产阶级在内的人类审美历史进程和审美经验的科学概括,其真理性和实践性是统一的,科学性和批判性也是一致的
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不会停滞不前,它在发展的过程中必将以新的经验和新的知识不断丰富自己,必将为适应新的历史条件和现实任务而革新自己的内容和形式
唯物史观出真知
今年是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倘若从19世纪40年代初算起,马克思的美学思想已有170多年历史,由马克思美学思想发展而来的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早已成为世界美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流派之一。英国学者休·劳埃德—琼斯曾说:“不仅在历史、政治、经济和社会各门学科中,而且在美学和文学批评领域中,马克思主义都是每个有学识的读者必须与之打交道的一种学说。” 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独特贡献和价值,是它提供了对人类审美历史总体和全面的分析,提供了随时间推移人类美学活动会如何发展以及为什么会发展的理论依据。它是对包括无产阶级在内的人类审美历史进程和审美经验的科学概括,时至今日仍然具有非凡的理论意义。
当前,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研究面临着双重任务:一是要阐明人类审美文化和艺术活动发展的客观规律;二是要探讨如何去指导这种发展,并以此来推动人的全面和谐发展格局的形成。从2000多年的人类美学史来看,马克思之前的理论家存在一个问题,要么夸大要么贬低审美活动或艺术教育的作用,其共同点就是对人们的劳动和革命实践改造活动都持怀疑或对立的态度,都“不懂得历史运动的唯物主义原理”。与此相反,马克思则充分认识到人要获得真正解放,靠的不是逃避生活、遁入艺术世界,靠的不只是审美教育,而是靠对社会生活进行革命性改造。正是这一见解,使得实践问题而不是审美问题成了马克思美学兴趣的中心。
马克思美学学说是他的世界观和历史观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他对改造世界的实践进行理论论证的一个必要方面。由于马克思发现了劳动实践的根本意义,因此其美学思想也就牢固地树立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由于马克思涉及的美学问题“是在考察人的起源、考察人们改造世界活动的发展、考察人的本质在阶级社会中的异化时产生的,是在研究物质与精神生产与消费的发展规律时产生的,是在思考人们在工人阶级革命斗争过程中获得解放的途径和建成共产主义社会的途径时产生的”,并受到已成为整个思想基石的哲学理论本身特点的制约,所以其美学思想也就开辟了亘古未有的新视角、新论域和新语境。这可以说是马克思美学思想历史创新性和方法论优越性的突出表现,认识到这一点,才能不囿于传统的美学观念与范畴,看清马克思美学思想的理论个性和话语特征,才能把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研究沿着正确轨道推向前进。
去伪存真辨实质
这就牵扯另一个问题:判断是否是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标志到底是什么?现实中,我们会看到各种各样对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阐释。有人就此认为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没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换句话说,马克思或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似乎怎么解释都行。这种情况的出现,严格说来是由于缺乏对马克思美学思想的本质特征和理论精髓深入了解所致。
马克思美学思想以及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是有一个可以得到普遍认可的共同点的。美国学者海尔布隆纳曾归纳出马克思主义共同特征所需包含的四个构成因素:一是对待认识本身的辩证态度;二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三是依据社会分析而得出的关于资本主义的总看法;四是以某种形式规定的对社会主义的信奉。这四个因素所总结出的马克思主义共同特征,不仅可以区分马克思主义著作与非马克思主义著作,还使我们了解到马克思主义何以能保持经久不衰的生命力。马克思主义美学并不是由各式各样的成分拼凑起来的、可以任意拆解和分割的折中理论。在对待人类审美变迁时,它坚持的是唯物史观,对审美本身的认识充满辩证法,在审视资本主义审美路径与方式时采取的是扬弃批判态度,始终坚持人的全面解放的美学理想。这是马克思美学思想真正的“DNA”,是把马克思主义美学和形形色色非马克思主义美学区别开来的关键之所在。
造成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困境的缘由很多,在我国,以各种“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取代、冒充、曲解或排斥马克思主义美学,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方面。“西马”美学分支众多、五花八门,但它有个基本指向,那就是试图根据各种西方哲学、美学观念和对不同历史与文化处境的理解,来重新“解释”“发现”“构建”马克思主义美学。客观而言,“西马”美学对先前某些有教条化倾向的美学和文艺理论所做的批评,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所进行的批判以及对当代文化、艺术、审美现象和问题所做的分析,是有不少合理乃至深刻之处的。它对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也是有一定借鉴意义的。然而,诚如英国思想家佩里·安德森所说:“由于缺乏一个革命的阶级运动的磁极,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的指针就不断摆向当代的资产阶级文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同无产阶级实践之间原有的关系,却微妙而持续地被马克思主义理论同资产阶级理论之间的一种新的关系所取代。” 这样一个根本性的理论缺陷,必然造成“西马”美学的诸多弊端。对此,我们是必须要加以正视的。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对“西马”美学的研究同对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研究割裂开来,不能回避价值判断、放弃批判精神,不能走纯文本研究、纯学术化和讲台化的道路,不能将“西马”美学同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美学画上等号。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做出任何曲解,严格说来都是站不住脚的。
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真理性和实践性是统一的,其科学性和批判性也是一致的。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不能脱离实际,不能变成“洋和尚念经”式的表演,也不能把研究的圈子变成观众与演员不分的“小剧场”。如果那样的话,其研究意义就大打折扣了。
深研原著说新话
壮大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事业,必然要求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美学思想的文献资料进一步收集、整理、开掘和研究。文献梳理是为了理论建设。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不可能只在原著的文本上打转,而是需要宏阔的视野、推进的努力和创造的精神。与此同时,不丢老祖宗,又要说新话,这是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发展进程中一项不变的法则。正是这一点,使它有别于其他美学学说,成为美学领域永远值得研究的科学形态。
马克思主义美学“说新话”的关键,是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不断变化的审美现实结合起来,从而实现新的突破、新的转化和新的表达。这里,不妨套用先哲的一句话:“现在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历史关头:理论在变为实践,理论由实践赋予活力,由实践来修正,由实践来检验。” 放弃马克思主义与时代和审美实际的结合,改为马克思主义美学同别的美学学说的“组合”,或者脱离实践地用别的学说来加以“补充”“修正”和“解释”,这种做法不免步入歧途,是难以说出“新话”的。找到一条说新话的路径,将鲜活复杂的大众审美经验予以系统化和理论化,这是马克思主义美学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道理很简单,“美”如果与时代、社会、人生、理想、信仰、意义、价值等脱离干系,不再关注思想、倾向、品味、格调、责任,与庸俗、低下、苍白之物同流合污,那真正的美学精神就名存实亡了。应该承认,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具有强烈介入现实的功能,具有规范当代美学秩序的作用,具有符合审美规律的导向能力。诚如列宁所说:“马克思的全部天才正是在于他回答了人类先进思想已经提出的种种问题。” 这里须注意的是,列宁说马克思回答了“已经提出”的种种问题,那么“后来”提出的种种问题又由谁来回答、如何回答呢?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面临的新课题,也是它在实践中面临的发展新机遇。
举例而言。以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生产就同某些精神生产部门如艺术和诗歌相敌对”的命题来看,这一命题对资本主义时代艺术生产特征的表述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它揭示了“资本”与“审美”之间的真实内在关系。但“资本”及“资本主义生产”与“审美”的关系是复杂的、变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怎样正确地看待“审美”与“资本”之间的关系,怎样思考审美活动从经济因素的对立面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动力,怎样坚守自身独立的文化质素和美学风格,换言之,在特殊的市场经济条件下文艺家如何不沾染上铜臭气、不做市场的奴隶,如何保持和实现艺术产品经济价值与非商业表现形式的文化价值间的和谐平衡,这些都是需要回答的新问题。
“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不会停滞不前,它在发展的过程中必将以新的经验和新的知识不断丰富自己,必将为适应新的历史条件和现实任务而革新自己的内容和形式。这里的决定性一环就是要理论联系实际,把握“问题导向”,在解决问题中继承,在解决问题中发展,而绝不能舍本逐末,单单从别人的学说中获取创新的因子,或用美学意识形态的某种独立的外观迷惑人。美学观念被孤立化、抽象化和普世化的教训,是应当认真记取的。
习近平同志指出:“我们要坚持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解读时代、引领时代,用鲜活丰富的当代中国实践来推动马克思主义发展。”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正是基于新时代的历史条件推进马克思主义创新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在这一重要思想指引下,在新的历史方位中,我们更要重视马克思主义美学在当代发展的现实基础和实践需要,紧密结合中国当下的审美经验和审美现实,为振兴马克思主义美学,为构建21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而不懈努力。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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