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需要一场“就业率革命”
考研人数减少的主因是就业压力增大,大学生普遍认为“考研越来越不划算了”。当学生们付出时间、金钱读研,却不能得到期待的好工作时,考研自然开始降温。这种现象说明,高等教育的供大于求已经从大学本科延伸到了研究生的层次。当投入不再能够预期相应收益时,面对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不需要任何先知启蒙,当事人就作出了理性选择。
受教育者的理性选择使中国教育面临危机。作为培养人力资源的行业,近30年中国教育一直以扩大教育规模、提高适龄人员受教育率为方向。这一思路隐含了一个前提: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越来越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力资源,高等教育将长期保持供不应求。但是,此种前提已经被高速扩张的高等教育现状所颠覆。据媒体报道,去年大学毕业生的首次就业率不足60%,工资要求越来越低,有些甚至已低于民工;预计今年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势将更加严峻。
外部环境的变化、供求关系的逆转,迫使中国教育不得不进行转型,由原来追求数量增长转为致力于质量改进;在招生规模不再增加甚至还有所收缩的情况下,为社会提供更加适销对路的人才。换言之,中国教育需要来一场“就业率革命”,紧紧围绕“提高就业率”这一中心目标,全面改造教育体制、教学方式和内容,改革报考、招生、毕业等项制度。
高校是变革的主角,但它本身并没有足够的改革动力,因为多种因素遮蔽了它对危机的敏感。教育产业竞争既激烈,又不充分。不充分是因为胜负不完全取决于产品优劣,有多种因素介入其中。首先是政府因素,例如被列入211、985工程的高校,能够获得中央和地方政府以及国家金融机构的巨额资金支持,获得多方面资源优势。对高校来说,自我包装、勤于打点,争取进入政府重点支持的名单,远比提供市场和社会需要的人才更关乎切身利益。在就业竞争中,政府支持及在相当程度上是由这种支持所支撑的名校品牌,往往比人才产品质量本身更起作用。不改变高校的这种利益格局,不从外部环境入手,改革主体就不可能产生足够的改革动力。
首先,应该改变政府介入方式。可借鉴美国的经验,政府投入按人数逐年均摊到学生身上,而非直接投向高校。学生选择哪所学校,资金就随之到哪所学校;学生转校,资金也随之转移。这样,学生的选择将决定学校的收益,而学生的选择必然以自己的最大利益即就业前景作为依据,这将迫使学校不得不围绕“提高就业率”进行改革。
不仅如此,教育既承载着提供人才的产业使命,也是现代社会实现阶层流动的主要管道。但这一管道在中国因高学费而被堵塞,即使政府出台再多扶助贫困生的政策,也似乎收效不大,因为关键的参与者,即上述政策的执行者地方政府和高校本身没有积极性。但是,如果改变中央财政教育投入的方式,就能兼顾效率与公平,打通被高学费所梗阻的阶层流动管道。
其次,用人单位应该介入高校改革,扩大定向委培的规模,改革其操作方式。当前大学毕业生之所以沦为就业竞争的弱势群体,供过于求固然是重要原因,人才不适应用人单位的需要也是重要因素。用人单位普遍不愿招收应届毕业生,而偏向于已有职业经验者。这似乎合乎情理,但如果考察应届毕业生与已有职业经验者工资要求之悬殊,从性价比来分析,颇有些不可思议。这只能说明,高校培养的人才与用人单位所需要的资源,实在相距太遥远。
因此,用人单位应该参与委培专业的课程设计,明确告之学校它需要掌握了那些知识的人才;用人单位还应参与对毕业考核的设计,毕业生合不合格,在相当大程度上应由用人单位说了算。通过考生对学校的选择,在学校间掀起一场争夺委培项目的竞争,使学校竞相争取更好满足用人单位的需求。只有建立起这种动力机制,高校改革才能深入骨髓。
高校变革了,中学也要随之改变。在高校招生不再扩大的情况下,如果中学再以升学率为唯一目标、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显然极不明智。事实上,在独木桥之外另有康庄大道。近年来的多项调查显示,熟练技术工人是目前企业最急需也最欠缺的人才,严重供不应求。市场需求有了,关键是要让中等学校面对真正的市场压力,形成产业动力;通过学生的自主选择,扩大各类中等专业学校、技术学校、职业学校的竞争力,扩大其规模和比重。
只有通过这种“就业率革命”,中国教育才能回归本位。既为社会提供适销对路的人才,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长期性支持,为建立创新型社会培植最重要土壤;又能有效承载阶层流动管道的功能,为构建和谐社会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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