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学文:让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没有藏身之地
文艺家失去了理想信念,灵魂就会沦陷,创作的作品就会“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这五个“去”,实际上,就是对一些文艺作品通过臆想和独断对“五四”以来的进步历史、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史和社会主义的辉煌进程加以回避、稀释,加以扭曲、否定和妖魔化现象的凝练概括与表述。当下出现的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战争的怀疑,对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等革命英雄的质疑,等等,其目的就是使历史变成一种没有理想、没有深度、没有本质、没有是非的东西,其核心是怀疑和否定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否定共产主义理想。这样的历史虚无主义渗透于文艺作品,必然使其精神价值枯干萎顿,失去引领人民前进的资格和作用。
我们目前谈论的历史虚无主义,是指通过各种方式重新解读历史,通过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和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来否定中国共产党执政合理性的一种社会思潮。历史虚无主义往往通过否定历史主体,颠覆唯物史观,强调用所谓的个体性叙事及个案和细节的展示,来演绎整体历史。它从丑化、妖魔化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开始,发展到贬损和否定近现代中国一切进步的、革命的运动的程度。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同政治学、历史学、法学、经济学等领域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是互为表里、彼此相通的。
一
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在编造和歪曲历史的时候,往往声称自己是在进行“艺术创造”,是在实现“审美范式”的转换。实际上,它是以“审美”“娱乐”之名,行拆解历史(特别是党史)、否定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党的领导)之实。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同艺术上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是背道而驰的。它是一种伪现实主义、伪浪漫主义。因为它在否定革命的正义性和必要性,把推动历史前进的政党、领袖和群众加以丑化、边缘化和碎片化之后,心仪的却是阻碍历史前进的反动势力,对其代表人物极尽吹嘘、夸赞和颂扬之能事。也就是说,它对历史不是完全“虚无”,而是有所“虚无”,有所“不虚无”。这就从根本上扭曲和颠倒了历史真相,搞乱了读者或观众的历史认识。
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不是一个单纯的艺术问题,而是有着明确政治诉求的一种错误思潮。它善于从个人好恶出发评断历史,喜欢以个人想象来虚构历史情境。它往往在“创新”“探索”“翻案”“戏说”的名义下,采取极端不尊重历史事实的态度;它往往片面引用史料,取其一点、不及其余,无中生有、胡编乱造,任意改变对历史中重大事件、人物和问题的科学结论;它往往貌似“客观”“公正”“中立”,实则将人物写成“好人不好”“坏人不坏”的“中性人”,混淆人们对于是非的判断。与此同时,它极力主张要按照抽象“人性论”的原则来描写事件、刻画人物,主张一切都要过“人性”的筛子,否则就是“概念化”“脸谱化”。如此一来,历史在历史虚无主义者的笔下就被严重扭曲变形了,主流意识形态也被玷污、解构了。
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危害的严重性在于,它所散播的种种观念,不仅混淆了历史领域的是非曲直,而且直接动摇了做人和立国之本。例如,文艺应高扬民族精神,还是鼓吹妥协投降;应从历史主流中汲取精神力量,还是在历史支流中寻找负面影响。这就涉及如何对待民族虚无主义和文化虚无主义的问题了。道理很简单,颠倒历史,必然会导致是非、美丑、善恶、荣辱标准的颠倒。而这种标准一旦颠倒,就势必在价值观和人生观上造成整体性的混乱。有学者指出,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以西方“普世价值”为标准,以“重新评价”为名头,歪曲和否定党的历史和新中国的历史。它往往祭起“还原历史”“重写历史”的旗号,以二元对立、非此即彼、好走极端的单向度思维方式加以逆向重塑,颠倒黑白。这种意见我认为是正确的。用这种意见来观察和说明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的危害,也是适当的。把历史观及以之为基础的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价值观搞乱的结果,将会带来犯颠覆性错误的危险。
二
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是一种与历史唯物主义文艺观相对立的形而上学的否定性思想倾向。我国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有其特点,它不同于俄国十月革命后的“无产阶级文化派”企图抛弃以往一切人类和民族文化遗产的虚无主义;也不同于为了区别“机会主义的虚无主义”,列宁提出的那种对反动的社会秩序抱有合理否定态度的“革命的虚无主义”。目前我国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是以集中否定、消解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否定革命的、进步的、面向人民的优秀作家和作品为其特征的。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在有些作品中,有的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人民群众和英雄人物”。他还批评有些创作“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那一套”。我认为,这些主要就是针对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讲的。
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为什么能够盛行?原因固然很多,有客观环境方面的,有主观认识方面的。但在我看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由于创作主体在理想信念方面出现了问题,以致其转变了立足点或创作立场。这一点,甚至在一些有名的或获大奖的作品中也有较为突出和明显的表现。譬如,把共产党的干部写得跟国民党反动派一样坏,把人民军队写得和反动军队一样凶残,把人民领袖写得同人民公敌一样毒辣阴险,把社会主义制度写得和旧社会的制度一样横暴黑暗……凡此种种,不管作者采用什么样的隐蔽手法,拿出何种堂皇的借口,都只能令人怀疑是其创作立场和世界观发生了偏转。否则,是不会指桑骂槐、指鹿为马,丧失基本的理性判断的。
2013年6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
【“事实一再表明,理想信念动摇是最危险的动摇,理想信念滑坡是最危险的滑坡。”(《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第339页,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
如果创作主体不是对党、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对马克思主义发生理想信念上的动摇、滑坡,怎么会去“虚无”本不该“虚无”的东西?怎么会去美化历史上的罪人、丑恶和黑暗,并为其翻案?怎么会去鼓吹“共产主义虚无缥缈论”?没了理想信念,或理想信念不坚定,精神上就必然“缺钙”,就必然会得“软骨病”,就有可能导致政治上的变质。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提醒道:
【“要坚定理想信念,切实解决好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个‘总开关’问题。‘总开关’问题没有解决好,这样那样的出轨越界、跑冒滴漏就在所难免。”】
他在新进中央委员会的委员、候补委员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研讨班上的讲话中说:
【“我们一些同志之所以理想渺茫、信仰动摇,根本的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牢固。”(同上,第116页)】
面对这个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为哲学基础和方法论的“总开关”,难道作家、艺术家能够例外吗?显然是不能的。如何保证作家、艺术家的理想信念不缺失、不动摇、不蜕变、不滑坡,这确是一个需要引起高度重视的问题。
文艺家失去了理想信念,灵魂就会沦陷,创作的作品就会“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这五个“去”,实际上,就是对一些文艺作品通过臆想和独断对“五四”以来的进步历史、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史和社会主义的辉煌进程加以回避、稀释,加以扭曲、否定和妖魔化现象的凝练概括与表述。当下出现的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战争的怀疑,对刘胡兰、黄继光、邱少云等革命英雄的质疑,等等,其目的就是使历史变成一种没有理想、没有深度、没有本质、没有是非的东西,其核心是怀疑和否定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否定共产主义理想。这样的历史虚无主义渗透于文艺作品,必然使其精神价值枯干萎顿,失去引领人民前进的资格和作用。
三
那么,我们如何抵制和克服文艺创作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呢?我觉得,这里既有解决思想问题和认识问题的层面,又有解决现实问题和实际问题的层面。综合来看,我们应以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和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使命感,加强理论学习,开展对不良作品、现象和思潮的批评,深化新时期文学史研究,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让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没有藏身之地。
其一,要在文艺界开展历史唯物主义文艺观的学习和宣传。这是保持理论清醒和正本清源的一项根本举措。在学习宣传历史唯物主义文艺观时,要重点辨析批判抽象“人性论”,因为这是文艺上滋生历史虚无主义的一个重要的观念上的根源,也是其比较容易欺骗人和迷惑人的地方。这些年来,我们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和文艺观的宣传和学习,做得很不够。文艺上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问题,文艺上的阶级分析和阶级观点问题,作家立足点、世界观与文艺创作之间的关系问题,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的关系问题,等等,几乎没有人提了。相反,西方资产阶级文艺观,如“新历史主义”“存在主义”“新人本主义”“怎么说都行”的“后现代”理论,却肆意流布、大行其道。这怎能不给以所谓客观主义姿态掩盖其资产阶级立场、以抽象“人性论”来取代和颠覆唯物史观的社会思潮提供泛滥条件呢?认真补上马克思主义文艺观这一课,势在必行。这是克服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根本工程。
其二,要把文艺批评和文艺争鸣切实地开展起来,敢于同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现象作斗争。真理越辩越明。历史虚无主义的文艺作品,是经不起检验和批评的。事实是最无情面的东西,它能把空言和谎话打得粉碎。可惜,我们文艺界很少有真切的批评,很少有敢于向历史虚无主义开刀的文章。面对这类作品,多是恭维遮掩,明知不对,少说为佳,装聋作哑,假冒开明,甚至吹捧炒作、推波助澜。这怎能不给充斥历史虚无主义毒素的作品留下存活的空间?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是把文艺批评比作“镜子”、比作“良药”的,他指出,“文艺批评要的就是批评”。可我们的一些批评呢?恰恰是在庸俗吹捧、阿谀奉承,把批评这把“利器”变成了“脂粉”和“鸡汤”。没有批评,事实上就给历史虚无主义开了绿灯。而只空对空地从学理上分析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的危害,也很难有什么实际的效果。因之,文艺界要对有代表性的历史虚无主义文艺作品,展开旗帜鲜明、实事求是、充分说理、指名道姓、短兵相接的分析和批评。这样,才能遏制历史虚无主义蔓延的势头。这应是克服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核心工程。
其三,要积极开展新时期以来文艺思想史和文艺创作史的研究,在总结经验教训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应该说,这些年不是没人在做新时期以来的文艺思想史和创作史研究。但毋庸讳言,这些研究还缺乏反思的深度,缺乏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那种“对各种不良文艺作品、现象、思潮敢于表明态度,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敢于表明立场”的精神;往往流于表面梳理,急于评功摆好,不作善恶辨析。这就极大地削弱了文艺史研究的价值和功能,给包括历史虚无主义在内的各种错误思潮以栖身之地。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有不少错误的、有害的文艺理论和观念没有得到清理,至今还在影响着一些人。“人物性格组合论”“主体性论”“告别革命论”“审美至上论”,等等,仍被一些研究者摆在文艺思潮史的重要位置加以肯定。这就把一些人特别是年轻学生的思想搞乱了。所以,要高度重视文艺思想史和文艺创作史的研究,把它作为一个重要的思想阵地,努力发挥其破除历史虚无主义倾向的作用。这是克服文艺中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关键工程。
其四,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大力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把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清除出去。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了“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这一新命题。这一命题,对破除文艺上的历史虚无主义具有重要意义。按照鲁迅的说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中华美学精神是中华民族精神的一种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个源泉,是我们在世界审美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一块基石,是在文艺领域抵御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一道坚固堤坝。文艺创作不仅要有当代生活的底蕴,而且要有文化传统的血脉。“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文艺工作者要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要增强中华审美文化、中华美学精神的自觉与自信。坚决拒绝“以洋为尊”“以洋为美”“唯洋是从”,摒弃虚无历史、虚无价值、虚无中国,在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这是克服文艺上历史虚无主义思潮的基础工程。
【董学文,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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