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目击墨西哥“蒙面军”
就在这个百无聊赖的世界被8月骄阳曝晒得更加慵懒的时候,各国传媒突然在9日前后纷纷报出令人震惊的消息:已经沉默了两年的墨西哥萨帕塔(ZAPATISTA)解放军公开宣布,将在恰帕斯州的奥万提克举行印地安土著大会,宣布30个土著社区联合形成5个地区自治政府。刹那间,世界从灯红酒绿之中惊醒了,各国的电视画面被成千上万的印地安土著的身影闪动着,最让人心悸的,当然不是他们身穿各种不同的民族服装,而是无论男女老幼,都一概以黑色滑雪帽和红色丝巾蒙面……。
又是这些蒙面人!
国际社会当即忆起他们曾经干出的惊天动地的事件:就是这个蒙面军,曾经以武装起义打响了“反全球化第一枪”;还是这个蒙面军,曾经在新世纪之初进行过举世瞩目的和平“长征”……。现在,这个屡次震撼世界的蒙面军又要给世界留下什么痕迹呢?
咱们中国人知道的拉美事物本来就比较少,知道墨西哥萨帕塔的就更少。所以,进入正文之前请先看相关资料。
资料之一:打响“反全球化第一枪”的“符号革命”
在北美自由贸易区协定正式生效的1994年1月1日,凌晨,墨西哥恰帕斯州(CHIAPAS)的聚集大量欧美游客的古城圣克里斯托佛市(SAN CRISTOBAL DE LAS CASAS),色彩泼辣的西班牙风格的建筑们沉沉地睡着,包括政府官员和军警在内的市民们大都在元旦前夜的狂欢中多喝了酒,除了鸡鸣狗吠,整个城市人迹全无。
忽然,数以千计的以黑色滑雪帽蒙面的印地安土著武装部队出现在街道上,他们训练有素、计划周密,迅速占领了交通要道和重要机关,还打开监狱释放了犯人。整个起义过程只死伤4人。据说,为首的是个白人知识分子叫马科斯(MARCOS),是个电脑玩家和大学教师,他1983年就进入恰帕斯山区,在印地安社区中发动群众,准备武装起义。真可谓“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占领圣克里斯托佛市的当天,蒙面军就通过报刊、广播、电视和互联网,向世界宣布了这个以墨西哥民族英雄萨巴塔来命名的“萨帕塔”解放军在恰帕斯州成功地举行了武装起义,马科斯并且向媒体宣称:起义的目的是反对资本主义全球化。
接着,起义军向丛林撤退,让政府调集的4万正规军扑进了一座空城。虽然整个起义过程只延续了12天,但是,恰帕斯州发生的土著蒙面军的起义被各国媒体以“打响反全球化第一枪”的大标题刊出,已经足够引起全球关注。于是,研究拉美问题的学者据此把萨帕塔的武装起义称为“符号革命”。
(按语:明明是山区土著印地安农民争取土地和生存权益的起义,却冠以反全球化的名义,还恰好找个北美自由贸易区正式成立的日子开打,这种策略上的安排至少说明这个蒙面军的领导人会聪明地利用媒体!从那时起,这些神秘的印地安战士就引起了国际上的广泛兴趣。)
资料之二:和平“长征”与“符号革命”的难解之谜
墨西哥执政70多年的革命制度党(PRI),由于过度腐败和在经济危机中的无能而在新世纪初的大选中失败,履新的国家行动党(PAN)的领导人曾经在竞选中声称:“15分钟”就可以和平解决恰帕斯的土著游击队问题。于是,新政府刚刚诞生,蒙面军就东山再起,并且再次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奇迹。
马科斯仍然利用现代化手段,通过媒体和互联网宣布要与政府在首都举行会谈,而且为了充分体现“民主”,恰帕斯州土著解放军控制的上千个土著社区每个社区都要派一个代表。更加戏剧化的是,马科斯宣布之后根本就不等政府如何答对,1111个蒙面、穿军靴、扎武装带或者子弹带,但不带任何武器的印地安土著代表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上路了。
为首的,自然还是那个萨帕塔唯一自称“副司令”的马科斯,他与其他20多个土著“司令”之最大不同,除了身材高大、口叼烟斗之外,还在于他在滑雪帽上面扣上了一顶破旧的毛泽东式的解放帽,不过帽子正面横列三个星的排列却是美国式的――似乎既表示“将军”级别,又突现其玩世不恭。
当时的花边传闻是:此公出山之际,连那时没死的英国黛安娜王妃在内,几乎西方世界的女人们都若隐若现地把马科斯当作梦中情人……。
后来,因为没有哪个追星族有本事真见到马科斯的面孔,便有好事者说他其实只不过是眼睛好看,之所以蒙面,只为了遮丑。
再后来,大量出版的写真集或书籍中,蒙面的马科斯高高竖起中指表达“×”意的大幅照片,更反映了这个蒙面军首领的傲然世界、游戏人生的拉美风格。
蒙面军的长征一开始,各色人士从全世界各个角落纷至沓来观摩新长征的盛况,仅罗马的天主教就来了50多个穿白色长袍的教士,一路上紧紧包围在马科斯周围,意在以这些上帝仆人的身体为他抵挡黑枪。最叫绝的是,这个蒙面队伍竟然不直接挺进首都,而是在墨西哥那些有印地安土著生活的地方转了几个圈后才抵达首都,这就使得成千上万的群众自发地参与进来,不期然形成的壮观景象被当代传媒发布得满世界震动。
抵达墨西哥城之后,身材矮小的蒙面军女司令埃斯达(ESTHER)应邀在议会发表演说,重申了土著的权益,以及蒙面军与政府在1996年就达成的允许土著自治实现和平的协议,长征是“宣言书、播种机、宣传队”的目的都达到了。
但随后的遗憾是,有关方面并未认真履行协议。不久,作为蒙面军发言人的马科斯宣布,萨帕塔解放军代表的土著革命(在得到公众对土著权益的理解之后,)从此“沉默”(BESILENT)。他们重新返回恰帕斯的丛林。不仅拒绝摘下面具,而且根本就不屑于介入现代政党政治。
这下,萨帕塔的“符号革命”,又一次成为让各国学者们不得不瞠目结舌的难解之谜……
(按语:当今世界,只要谈及革命,会马上联想到暴力恐怖和流血牺牲;于是西方列强便得以轻易地把恐怖主义与革命划了等号。然而,马科斯的“符号革命”却把传统的拉美式浪漫主义文化和现代的主流话语中的民主、人权等道义当佐料,揉进了印地安土著争取基本权益的革命之中,趁热融合到60~70年代切?格瓦拉的山区游击队所继承的“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毛主义大锅之中,就这么给一勺烩了;最终演化成为与上一个千年所有腥风血雨的武装革命似乎都多少有所不同的活剧。有鉴于此,这种正在被改写的革命话语不仅确实有符号意义,而且,对于面对贫富差别不断拉大的世纪难题的所有发展中国家的学者而言,只要良心未泯并且不打算醉生梦死,萨巴蒂斯塔的“符号革命”,就是值得认真研究的重大题材。)
蒙面军”再现恰帕斯
2003年8月初,恰帕斯山区,就在风声雨声不断入耳,家事国事寂寥无闻之际,萨帕塔蒙面军发言人马科斯突然打破连续保持了两年的沉默,通过媒体宣布将于8~10日在奥万提克公开举行大会,实行印地安土著的乡村地方自治。
这个消息立刻震动了整个墨西哥,欧美十多个国家的记者和国际志愿者、和平观察人员,以及热心土著权益的社会工作者们闻讯之后,迅速赶到距离圣克里斯托佛西北40公里之外大山深处那个叫奥万提克的小村庄,在即将开会的山坡草地上搭帐棚宿营。
本来是来墨西哥开会的,刚到即有朋友告诉我“蒙面军”即将重现的消息,于是急忙调整日程,赶赴恰帕斯。我是8日那天唯一赶到现场的中国记者,奥万提克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已经“无立锥之地”,狭窄的山区公路两侧停满了大小车辆,各国的“背包族”仍然源源不断地赶来。那些混迹于土著群众之中、操各种不同语言的记者们在躁动不安之中互相询问:这个自称萨巴蒂斯塔革命的蒙面军又会有什么惊世之举吗?
现场摘记:萨帕塔这次到底干了什么
习惯了规矩和程序的中国人实在难以适应这种“开会”。因为,8月8日一整天就像土著群众在过节和赶集。从上午开始,奥万提克的崇山峻岭就显得热闹非凡,到处是熙熙攘攘的土著蒙面人,以我这种当过兵的眼睛观察,这些人都是老百姓。为大会搭建的主席台上不断有蒙面的各种土著族群的演出,主席台前面的篮球场上不断举行身穿各种不同球衣的球队比赛,欧美各国来客中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也即兴组队与当地老百姓比赛;通向会场的斜坡两侧都是卖食品和手工制品的摊群;不时还有画家和音乐家当场献技。
当时漫步其中的感觉仿佛是在赶集;事后与当地学者和NGO交流才恍然大悟:这里既是居住过度分散的印地安群众难得的聚会场所,也是通过镜头向外界展示土著的特色经济和萨帕塔控制区农村青年文体活动的机会;亦即通常所谓给国际传媒“作秀”。
第一天里唯一引起躁动的,就是真正的蒙面军部队开进会场的时刻。
那是下午,阳光直射,除了孩子们在球场外面疯跑着争抢一个蓝色的大皮球之外,人们急忙赶来时的兴奋已经消退,大都显得懒洋洋的,记者们也散开到处找阴凉去了。很多土著群众热得摘下了黑色滑雪帽和红色头巾,只在镜头对着他们的时候才急忙遮盖面孔。
忽然,成队的卡车轰鸣而至,满载的徒手蒙面军士兵们跳下车尘土飞扬地迅速整队集合,接着,他们按照建制向两侧山坡走去,然后解散。
我陡然激动起来,不用多问,一看就知道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销声匿迹了两年,实在让新闻界久违了。以往他们的名声之所以显著,不仅在于这种数以千计的部队竟然能够靠自力更生在崇山峻岭和热带雨林之中坚持9年!而且据说在这个被称为“毒品通道”、黑社会横行的边界地区,唯独萨帕塔控制的地方没有毒品、没有腐败,最有秩序,也最安全……。
眼前这个机会,可谓十载难逢。我赶紧跟上去,随机采访了5个蒙面军战士。其中3个年轻人干脆直接地告诉我由于纪律约束,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只有两个姿态像老兵的肯交谈,一问,他们确实都参加过94年的起义,打过的最大一场战斗是在奥扣辛勾掩护撤退。我告诉他们那地方我去过,是个相当于中国乡级单位的小城镇,也知道那是整个起义过程中部队撤退不及时被政府军追上,最激烈的交火就在城边的一个集市,那是萨帕塔蒙面军伤亡最多的一场战斗。接着,我再深入谈及这次大会,谈及会后是否会放弃武装斗争?他们这些战士是否愿意摘下面具走出丛林?谈话便嘎然而止,他们不回答任何这方面的问题,站起来就走了。
据说8月9日是正式的大会,要宣布自治,要有蒙面军“司令”和民选官员们的演讲。于是十多架摄像机从上午开始就把地方自治政府办公室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也在附近找了个稍微高些的地方占了位置,等待那道大门走出个谁、没准是马科斯之类的传奇领袖呢。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毫无动静。直到下午1点,才有人过来申明,把正式宣布的仪式改在主席台,由于那些摄像机们立刻兴师动众地搬迁,竟然把在场的外国来客和记者们点着了火似的呼弄起来。有身手矫健的马上爬到狭窄的篮球架上。
……突然,“呜嘟-呜嘟”的海螺号声吹响了,号声未落,但见数以千计的蒙面军自山坡上列队跑步进入会场,随即站成两排人墙,从自治政府办公室门口一直排到主席台前后左右,那架式仿佛马上会有重要的大人物从他们中间直达主席台,庄严的时刻看似即将到来,所有的媒体顿时紧张起来……。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我又上山坡找树荫去了,回头再看看那些蒙面军――再健壮的战士在赤日炎炎之下也会中暑;何况那些以滑雪帽蒙面的人――但他们在烈日下整整硬挺了3个多小时,直到有人传了指示,才原地坐下。
顺着山坡转到主席台左侧,发现唯独这里依然人墙挺立,警戒森严。原来,真正的土著社区代表会议并没有在那个刚刚油漆一新的办公室、而是正在这边的树林里召开着,从警戒线外远远看去,人们似乎在分组讨论,每个小组的人都在认真地争论着什么。
整个白天实在令人无所适从,直到太阳落山以后,蒙面军的“司令”们才登台亮相,真正的仪式才开始举行,我猜,那是因为争论消停了。不过,被媒体集中关注的唯一副司令马科斯没有出现,大会主持人解释说他病了,主席台上只播放了他的讲话录音。我和大多数远道而来的记者们一样,心里消除不了那种难言的遗憾。
探访自治政府:4个司令和4个民选代表
当地的朋友打听到,土著成立的自治政府承诺对任何人开放,按说这应该包括我们“老外”,于是决定在自治政府宣布成立之后的第一个工作周再次前往奥万提克,尝试面对面地直接对萨帕塔访问。
13日一大早起床,在山区的晨风中疾驰,不到9点就到了。3天前还热闹非常的奥万提克一片宁静,我们向传达报了道,就到自治政府大门外的“合作社”边吃早餐边准备问题。不一会,传达过来带我们进入那个曾经被摄像机们包围的大门,我们终于与萨帕塔的“领导”面对面了!
左侧并排坐的是4个头上蒙面、脖子上系红色围巾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女性;中间是4个只用红色丝巾遮盖鼻子以下半个脸孔的老百姓,其中3位看上去是50~70岁的长者。他们都很友善,很乐于回答问题,也不拒绝照相和录音。
我的问题已经翻译成西班牙文预先交给他们了,大概是关于自治政府的结构、功能与财政支持的。主要的回答者是那4个蒙面军,他们谈话的政治和政策水平显然都比较高。
1个半小时的访问之后,我看准备好的问题快回答完了,就突然发问:
你们之中的这位女性是司令吗?
她点点头承认,并说,参与萨帕塔运动和解放土著的战斗,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事;我不由地暗喜,她也许是马科斯书里写到的12个女司令之一?她的话并非虚言,因为印地安妇女在传统社区和家庭中没有地位,确实是马科斯领导的萨帕塔运动让妇女有更多的“自我解放”的机会,她们也因此成为革命最坚决、作战最勇敢的战士,蒙面军最初的20多个司令中,有近一半是女性。
我接着问,那你们3个呢,哪位是司令?
那个不时露出笑意的年轻人答道:我们也是。
嗬,一次就见到4个司令!我按捺住兴奋,继续提问,但随即变成了交流,因为他们也希望了解中国。我告诉他们,中国9亿农民的土地权益是上个世纪打了3次土地革命战争,牺牲了成千上万的人才得到的,现在,国家法律保障全国的78万个村实行自治。
谈话中了解到,萨帕塔现有大约70个司令,平时就生活在社区之中,其作用似乎与我们中国在土地革命战争中的武装工作队相似;自治政府的教育、卫生等公共服务主要靠萨帕塔队伍中的志愿者;由于他们控制的地区既没有税收也没有联邦与州政府的投资,蒙面军和自治政府财政主要来源于土著社区的集体经济。他们说,现在事业发展需要经费,愿意接受非官方的资助;并且要求所有用于当地土著社区的国际资助切块10%,由自治政府统一调剂使用……
随后的几天里,我有机会请土著向导带我长途跋涉进入了拉卡多尼亚热带雨林,并与萨帕塔控制区的土著印地安人一起生活了两天。无论是蹲缩在印地安人的独木舟里沿拉卡多河穿行热带雨林,还是在土著透风漏雨的茅屋里忍受难言的被蚊虫叮咬的不眠之夜,我的心和眼睛都一样不停歇地悸动着。此生从未有这么复杂的身心体验,感到的是比当年插队更严重的贫困和艰难,这时,我才真正懂得土著为什么大批参与蒙面军的起义,马科斯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为什么能够发动起成千上万的群众……
土地权益:殖民者与印地安人之间永远的难题
墨西哥高原,被南北美洲两个巨形大陆板块和太平洋大西洋这两个最大的海洋从四面八方挤压,不得不弯曲成海豚形,可惜的是海豚的头和上半身在一百多年前被美国鲸吞了,留下曲线优美的狭长身躯痛苦地向东扭曲着……,在那高翘的海豚尾巴下面,就是拥有最高的“南山”和最大的“拉卡多尼亚”热带雨林、被危地马拉从东南两个方面包围起来的恰帕斯州。据说,在这个仅有200多万人口的州里,居住着大约60多个不同族群的印地安土著,是全国印地安人口占比重最大、也是最贫困的地区。
贫富差距不断拉大,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面临的世纪难题。尽管墨西哥的城市化率早已经超过80%,但贫者越贫、富者越富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富裕阶层主要是西方殖民者及其后裔,在数百年殖民地血腥扩张中已经大量减少的土著居民(亦称“原住民”),在拉美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又被“边缘化”,大多数停留在传统的小农经济时代。在全球市场化的压力下,墨西哥商业化的大农场必然为了规模竞争而不断扩张,迫使失去土地的印地安人像他们的玛雅祖先那样,不得不自北向南、逐渐向山区和丛林迁移,去开垦那里属于大地主占有的荒地或者国家自然保护区的土地,种植玉米。
“这显然是侵犯私人产权,根本不合法!”“这显然是毁林开荒,破坏生态环境!”……
现代化语境之中的这些批评都不错。我在深山丛林的跋涉之中,也亲眼见到最原始的“刀耕火种”和在中国也屡禁不止的陡坡垦殖。盘桓在巨大的倒木和扳状树根周围时我想:这里与没有被“殖民地化”过的中国之最大不同,在于两种文化根源的差异直接表现为现代化之中的利益和权力冲突,而印地安人既然只能是冲突之中的弱势群体,那么,迁徙和垦殖便是这个苟延残喘的古老民族被边缘化之后不得不传承下去的生存方式……。
因为与现代制度冲突,伴随这种迁移,殖民者后裔们与印地安人之间的矛盾和暴力从来就没有平息。其中,无数印地安人的尸骨化作热带雨林的泥土。也是因此,才在拉美的天主教中产生“解放神学”,才有很多教会人士成为土著居民的保护者;也才有几十年来活跃在丛林中的革命武装。一个德国记者告诉我,直到70年代土著新娘的初夜权还属于大农场主,80年代在街道上他们见到白人就让,直到90年代的萨帕塔起义之后,土著才真正抬起头来看人……
后来,在多方讨论之后,我终于有所感悟,似乎想明白了萨帕斯的土著革命为什么能够长期坚持。
这里,或者其他上个世纪从殖民主义统治下获得独立的发展中国家,大多数都没有来得及推行全国性的土改,更没有像中国这样自1950年以来的半个世纪里3次给农民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在那里无论谁上台,政府和法律这些代表统治者意志的正规制度和工具,仍然只能保护大地主和大农场主的土地权益……。有鉴于此,源于印地安人在土地上生存的起码权力的土著起义,其实质是在继续“民主革命”阶段未完成的任务!
今天的中国人实在应该感谢老一辈革命家,他们已经在“旧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就解决了类似恰帕斯这样的问题。尤其应该记得那是以数千万的生命为代价的!也因此,我们才绝对不可以容忍“退步”!
请那些办公室官员和书斋学者们都看看这里的世界吧,只要这些发展中国家的属于民主革命阶段的土地问题仍然存在,革命,几乎就是必然的结局……。临别之际,墨西哥的朋友们拿来当地报纸,那上边头版有一幅总统闭着眼的照片,尺寸挺大。有报道说,联邦和州政府却对萨帕塔这次主动从武装斗争转向和平自治表示欢迎。
我敬佩墨西哥人的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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