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也:“独立”就是挑战美国--二论叙利亚危机
“独立”就是挑战美国——二论叙利亚危机
美国统治当局对这样的问题了然于心。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大西洋月刊》专门列出一份“给下届总统的备忘录”,宣称凡是旨在“获得更大政策独立性”的国家——比如中国,比如国家立场有时候可能与美国一致却“并没有从根本上认识自己依赖或受到美国外交政策的束缚”的印度和巴西,一概是“对手”,一概是在“试图挑战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i]
现在可以看出,美国越是走向和维护霸权主义,在第三世界甚至它的盟友中间,摆脱这种霸权的意向也越是强烈。毁灭苏联之后,对美国当局而言,这也算得上一种发现:最大的、根本的、致命的威胁,不在“基地”组织或者拉登这样的“恐怖分子”,而在俄罗斯和中国。俄罗斯“仍未彻底完成转型”和“新版苏联再现”,幽灵一样纠缠着华尔街和白宫的历届主人。总统候选人罗姆尼一个选举口号很露骨,就叫做“俄罗斯是我们的头号地缘政治敌人”。
属于第三世界又坚持社会主义的中国,集中着当代世界的两个主要矛盾——第三世界和帝国主义的矛盾、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成为西方策动的、邓小平所说的两个冷战的焦点。
1995年在日本举办过一个“构想与行动——向新的世界秩序挑战”国际形势研讨会。布热津斯基发言提出,“中国是一个独立意识形态非常强的国家。德国的宪法、日本的宪法,其实都是美国给制定的。中国的宪法不是美国制定的。”他对此耿耿于怀。然后是2000年,俨然一副美国和中国两国——似乎就是所谓“中美国”国师——的面孔:“现在美国对华政策应该集中在一个压倒一切的目标上:让中国融入全球体系。”[ii]这种“融入”,和在俄罗斯实行的“接轨”,是一回事。
随着经济力量的增长和国际影响力的扩大,国际垄断资本集团特别把矛头直接指向中国的自主创新政策和作为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经济基础的国有企业。中国自主创新问题被列为美国众议院的辩论题目,理由是中国的自主创新政策有很多变异和伪装,“对我们的经济竞争力是一种威胁”。[iii]接着有《华尔街日报》如此教导中国人:“自主创新政策扼杀中国创新”、“自主创新政策对中国自身起到了反作用”。[iv] 2012年开春,更有世界银行削弱中国国有企业、进一步私有化的专门报告。
恰恰在中国共产党筹备和迎接自己的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日子里,巴西《圣保罗报》两天的头条文章坦率地使用这样的标题:《北京代表着美国最大的挑战》、《美国总统候选人争相表示对中国强硬》。[v]奥巴马再任总统,第一个重大的外交举动,即在“重返亚洲”的名义下加紧军事包围中国。“仅仅因为中国在全世界的经济和地缘政治中变成一个独立发声体”,[vi]五角大楼就杀声震天、磨刀霍霍。空军战略思维转向“轰炸北京”的“大型战争”,空军司令赫伯特·卡莱尔上将干脆跳到前台,扬言“像包围苏联一样包围中国”。[vii]
把民族独立、国家主权简单地说成就是“保守”、“僵化”、“闭关自守”,是一种完全没有历史和现实依据的、服从于某种鼠目寸光的政治偏见的编造。
所有的西方发达国家,在其发展的初期,无疑不是首先取得独立和主权。英国、法国、德国、美国,莫不如此。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使世界各国、各民族的联系和使交流越来越密切,使绝对的孤立成为不可能和不必要。然而在资本主义时代,对于任何一个大国而言,不仅政治的而且经济的、文化的独立和主权都必不可少。在世界经济联为一体的情况下,小国在同外部的经济联系中生存和发展。一个明显的例子是新加坡。
然而独立、主权和由此产生的自力更生的方针,仍然具有根本的意义。朝鲜是一个小国,曾经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依靠苏联和中国的帮助,在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取得韩国望尘莫及的成就。90年代苏联解体,经济几乎陷入绝境。相比之下,中国作为已经建成独立的经济体系的大国,苏联解体导致的经济冲击小得多,而且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得到巨大发展。按照流行的经济学公式,朝鲜只能要么改换门庭,依附于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回到二战以前,乖乖做殖民地,要么跟随苏联的脚步亡党亡国。曾经的社会主义国家,凡是走上这条道路,结果是被历史抛弃在被人遗忘的角落。南斯拉夫不能算小国,一旦失去独立和主权,连“国”也没有了。朝鲜在世界的蔑视、诅咒、孤立和国际制裁中,深知独立和主权高于一时的经济数字,虽然困难重重,已经生存20多年,而且还将继续生存下去,越来越得到世界人民的理解、同情和支持。这是历史的奇迹,也反映出历史的规律。
讨论叙利亚的“独立罪”,扯到第三世界、社会主义、苏联和中国,似乎远了点。实际上是一个问题,即美国对第三世界国家包括进入社会主义的第三世界国家,从20世纪就已经推行,目前又以新自由主义形态强化的全部政策的核心,在于把任何独立的愿望、独立的要求,毁灭在萌芽状态。这个第三世界踏上解放和发展之路的起点,正是美国和整个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噩运的开始。
解体苏联、演变东欧之后,无论作为前一回合的延续还是作为新的回合的起点,美国的第一个成功的远征,是巴尔干。那里的成绩单上,排在前面的是毁灭南斯拉夫。这个因为有个共产党,用自己人民的力量战胜法西斯德国、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取得长足发展的国家,成为美国乃至西欧资本主义世界的眼中钉。他们终于替希特勒复仇了。其后用新自由主义征服拉美,同时在非洲不停地制造事端,然而关注的重点从来没有离开中东。
首先收拾阿富汗。把“9·11”的飞机撞击记在塔利班的名下,本来就是“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后来的审判对象颇有沙特阿拉伯国籍的人,美国并未对沙特阿拉伯发射一枪一炮,倒是劳师远征,把阿富汗糟蹋得山河破碎。问题就是当初美国扶植对付苏联军队的那个塔利班,一旦当政,就对美国闹独立性。这如何了得,干脆用为“9·11”复仇的借口,大炮打蚊子。然后搞掉桀骜不驯的萨达姆。在伊拉克的沙漠上坦克挺进,所向无敌,足可以杀一儆百,以为可以震慑阿拉伯世界乃至整个第三世界的任何独立意向。但是还有利比亚。前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转身一变为世界银行行长的保罗·沃尔福威茨,还有专文论述,何以卡扎菲下台有利于美国。[viii]
现在叙利亚成为美国和西方的眼中钉。它目前是阿拉伯地区唯一推行独立自主外交内政的国家,公开反对美国侵略和以色列占领阿拉伯领土,向巴勒斯坦抵抗运动提供帮助,支持黎巴嫩反抗以色列侵略,接受伊拉克难民,和同样是西方眼中钉的伊朗保持友好关系,在顽强地对抗美国干涉的同时结合使用和平解决所有冲突的方针。总统阿萨德的政治战略、对国防和国家安全的极大重视以及社会的政治团结,为推行独立的方针提供了保证。
等不及推翻和消灭卡扎菲,美国和西方就对叙利亚采取惯用伎俩下手了。
美国和西方特别惧怕阿拉伯世界的团结,百年来在制造阿拉伯世界的分裂疏离方面、在促进其互相敌对并永远贫穷落后方面,使尽了阴损招数。它在这里耿耿于怀,除开辟市场、控制资源、寻找廉价劳动力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理由。一个是,这里连接欧、亚、非,具有控制这三个大洲的战略地位。另一个是,向北可以抑制俄罗斯,向东可以抑制中国,正好和“重返亚洲”构成东西夹击的态势。美国号称世界第一强国,却也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目标清晰而坚定,策略倒有远近软硬的搭配。相比之下,俄罗斯和中国是硬骨头,办法是软磨功夫,放长线钓大鱼。放长线,包括在其内部培养、派进、扶持亲西方的改革派和推行这些国家自我颠覆的改革,也包括在这个国家的周边挖墙角、设陷阱。在它的路线图上,中东就属于这样的墙角或陷阱。
[i]《给下届总统的备忘录:美国的对手会如何削弱你的实力》,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2012年11月5日。
[ii]布热津斯基《华盛顿应该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中国香港《亚洲华尔街日报》2000年7月28日。
[iii]《中国的自主创新贸易和投资政策:威胁有多大?》,美国传统基金会网站2011年3月9日。
[iv]《“自主创新”政策扼杀中国创新》,《华尔街日报》中文网2011年9月1日。
[v] 巴西《圣保罗报》2012年10月22日、24日。
[vi] 《奥巴马的地缘政治转移——五角大楼虎视眈眈下的中国》,阿根廷南南网站2012年9月3日。
[vii] 《轰炸北京》,《美国战略之页》网站2013年3月22日;《美国在亚洲周围部署喷气飞机包围中国》,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网站2013年7月29日。
[viii] 保罗·沃尔福威茨《为什么卡扎菲下台符合美国利益》,美国《华尔街日报》(亚洲版)2011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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