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德来临之际，重温毛泽东应对核武的战略智慧

何雪飞

整个冷战是一场“勇敢者游戏”。美国在冷战中战胜了苏联，其采用的“边缘政策”式的威慑战略，出自兰德公司的博弈论。

“博弈论”中的著名模型——“勇敢者游戏”，是由长期服务于兰德公司的托马斯·C·谢林(后来于2005年获诺贝尔经济奖)提出并完善的。而谢林的灵感则直接来自毛泽东。

1、博弈论、古巴导弹危机及苏联解体

在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中，托马斯·C·谢林直接参与决策，为美国总统肯尼迪提供咨询。他认为，“要公开让全世界都知道，要么苏联人撤走布署在古巴的导弹，要么美国将不惜升级为核战争，舍此之外美国没有其他任何选择”。这一决心通过肯尼迪政府的公开声明周知了全体美国人、前苏联政府及国际社会。美国政府这种公开声明的做法就是告知苏联，“我已经将自己置于一个不可能再有其他选择的地位”。这实际上为美国赢得了“最后的机会”——为了避免核战争使整个人类毁灭，苏联最后选择了退却。

谢林在1960年出版的《冲突的战略》一书中谈到：“‘最后的机会’是指在交通事故发生之前，对肇事双方而言，存在一个可能避免事故发生的临界点，这是他们阻止事故发生的最后机会。谈判中，一方过早地做出最后承诺也许是放弃了与对方达成共识的最后机会。这也意味着他放弃了任何妥协、让步的机会，将过早地僵化自己的立场，但是对方也可能必须做出对其有利的选择。例如，一个司机已经加速行驶并且无法刹车，另一位司机认识到了这一点，也只好妥协让步。……这一原则有助于我们理解在一些情况下，为什么一定意义上的弱势（优势）能够转化为另一个意义上的优势（弱势）。当一个人或国家失去自助能力或失去避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能力时，另一方必须为此承担全部成本和责任。”

肯尼迪在处理古巴导弹危机时，采纳谢林的建议，让赫鲁晓夫明确知道，美国已经“失去避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能力”、美国“已经加速行驶并且无法刹车”(这是一种高明的恐吓战略，其实美国完全不想打核战争)，而愚蠢的赫鲁晓夫则彻底上当，从而只好“承担全部成本和责任”、“只好妥协让步”。实际上苏联决定向古巴部署导弹，完全是为了回应美国在与苏联接壤的土耳其部署的带核弹头的“木星”导弹。赫鲁晓夫提出，如果美国保证不再侵略古巴并撤出土耳其“木星”导弹，苏联将从古巴撤出导弹。最终的结果是，苏联的导弹从古巴撤走了，而肯尼迪的回应则是将土耳其的“木星”导弹换成了更加致命的、威力更大的北极星导弹发射潜艇。

而对于古巴，美国继续采用一系列恐怖主义手段进行颠覆破坏，除了加大对卡斯特罗的暗杀外，美国加大了对普通古巴人的恐怖威慑和肉体屠杀。1962年11月8日五角大楼宣布所有的苏联导弹基地已被撤除，就在同一天，美国特工小组炸毁了一个古巴工厂的设施，打死了400名工人。不管是苏联和美国，当时都没有透露苏联古巴导弹和美国土耳其导弹之间的对应关系——肯尼迪不想让世人认为整个事件的导火索是咄咄逼人的美国，而赫鲁晓夫则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懦弱和胆怯。最终的结果是美国人的完胜：美国即赢了面子，又赢了里子。

美国冷战教父乔治·凯南于1947年便有教导：“美国有力量极大地加大压力，限制苏联政策的推行，迫使克里姆林宫采取比近年来它所遵循的做法要克制和谨慎得多的态度，以此来促进那种最终必将导致苏联政权的瓦解或逐步软化的趋势发展。”正是“勇敢者游戏”将凯南的战略落到实处。从古巴导弹危机开始，苏联便一直在美国的战略威慑下寒蝉若惊。美国以核战争为威慑，警告苏联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苏联竟然大体遵守。从赫鲁晓夫开始，为了不与美国激化矛盾，苏联强迫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全部放弃武装斗争，走和平议会道路，对那些不服从其命令继续用武力对抗美帝的共产党视作仇敌。而苏联不管是赫鲁晓夫时期还是勃列日涅夫时期，面对美国都是小心翼翼不管越雷池一步，生怕与美国产生武力冲突。而面对社会主义同盟国如中国则是极端蛮横，动辄以武力威胁。其最终结果，自然是全面妥协派戈尔巴乔夫的上台及苏联的解体。

赫鲁晓夫对美国的彻底投降是必然的，这在其1956年苏共二十大提出“三和理论”(与西方国家“和平共处、和平竞赛、和平过渡”)时便已注定，这次大会的另一个主题是自毁根基、妖魔化斯大林。毛泽东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赫鲁晓夫的实质：“把斯大林丑化，除了其他原因以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斯大林坚决同帝国主义斗争。他们把自己和斯大林区别开来，是要得到帝国主义的赏识。赫鲁晓夫访美，他和艾森豪威尔都给对方脸上擦粉，但比较起来，美国人倒是有原则、有分寸些。赫鲁晓夫得意地说什么‘戴维营精神’(按：历史上的G2)的划时代意义，但是1960年2月3日艾森豪威尔在记者招待会上却说，他不知道‘任何戴维营精神’。赫鲁晓夫和王明一样，自己擦脂抹粉，送上门去，结果被人家一个巴掌打了出来。擦粉、和平过渡这一套有欺骗性，但要长期维持也困难。因为帝国主义、垄断资产阶级的策略可以改变，而本性是不能改变的。”

后来的戈尔巴乔夫全面发扬光大了赫鲁晓夫的思想，接受了美式普世价值观，在美丽的“全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的幌子下，完全向美投降放弃了一切斗争，并最终使苏共彻底土崩瓦解。戈式信奉的“全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不过是汪精卫所信奉的“大东亚共荣”、“黄种人团结起来将白种人赶出亚洲”的翻版，其背后仍然是对美国强大军事力量的深深恐惧。可以说，整个冷战，便是一场“勇敢者游戏”，美国是这场战争的完胜者。从这个角度看，兰德公司及托马斯·C·谢林的博弈论模型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

2、勇敢者的游戏灵感来自于毛泽东

在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中，毛泽东主张的策略与赫鲁晓夫完全不同。毛泽东一眼便看穿美国的“核讹诈”、“纸老虎”本性，鼓动赫鲁晓夫和卡斯特罗识破美国的阴谋、顶住美国的压力。毛泽东认为美国的核武器是纸老虎，只要苏联和古巴坚持原则，美国最终会退却。卡斯特罗的确是硬骨头，他在苏联妥协后仍要求苏联将战术核导弹秘密留给古巴，以抵御美国的威胁。赫鲁晓夫却被吓破了胆，将导弹撤得干干净净。为了说服古巴同意全部撤走武器，米高扬还向卡斯特罗撒谎称，“我们国家有一条未公布的秘密法律，禁止向第三国转移武器”。在苏联撤退妥协的时刻，毛泽东仍然鼓动卡斯特罗“将古巴革命进行到底”。

1962年12月15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经毛泽东亲笔修改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反对我们的共同敌人》的社论，批判赫鲁晓夫犯了投降主义的错误，指出美帝的政策是“核讹诈”：“如果迷信核武器，看不到也不信任人民群众的力量，在帝国主义的核讹诈面前仓皇失措，那就有可能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就可能犯投降主义的错误。”文章如此批评赫鲁晓夫：“如果在战略上不敢藐视敌人，而在战术上又轻率、鲁莽，那就既会在战略上犯投降主义的错误，又会在战术上犯冒险主义的错误。”文章还一针见血地讽刺了赫鲁晓夫在战略上的荒唐：“他们同帝国主义就那样‘迎合’、‘彼此让步’;而对兄弟党和兄弟国家却是这样誓不两立。他们对张牙舞爪的敌人可以采取‘明智的妥协’、‘克制’的态度;而对兄弟党和兄弟国家却不愿意采取和解的态度。”假如毛泽东生在苏联，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不是今天这个命运。

历史已证明了毛泽东在“古巴导弹危机”中的高瞻远瞩。事实上，托马斯·C·谢林提出博弈论模型“勇敢者游戏”，也完全是从中国毛泽东那里学来的。谢林在1960年出版的《冲突的战略》一书中谈到：“如果我们认为以全面战争威胁阻止对方还为时不晚，那么，我们只能做出全面战争的威胁，否则就会降低威胁的可信度。假设我们以1/20的几率的全面战争威胁阻止对方继续前进，那么，如果对方继续一意孤行，我们则只能忍气吞声以19/20的几率妥协让步，从而避免一般战争的爆发。……我们可以以同样的方式理解金门问题。……全面战争不爆发则已，一旦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谢林在此书中多次以1958年的毛泽东炮击金门事件为例来诠释其理论。

在金门事件中，美国试图以“战争”威胁中国毛泽东，而毛泽东则“一意孤行”地扩大事态，最终结果是，美国害怕与中国爆发全面战争，“只能忍气吞声地妥协让步”。为何美国惧怕与中国的“全面战争”？因为当时的美国仍处在几年前“朝鲜战争”大失败的阴影里：在这场战争中，中国军队的武器虽然极其落后(初期入朝军队的主要武器是三八大盖，而后期苏式武器则尚未使用熟练战争便结束了)，并且完全没有战场制空权(后勤运输部队出现大规模伤亡，志愿军因缺乏御寒衣物大批冻死)，却将美军从鸭绿江赶到三八线。

2008年6月12日，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托马斯·C·谢林在中南大学做报告谈核战略及其博弈论，其中提到六个案例，1962年之前的案例便是朝鲜战争及1958年毛泽东炮击金门事件。谢林指出，金门炮战中，毛泽东扩大态势，但美国却不敢使用核武器。由此可见，1958年毛泽东炮击金门，是谢林博弈论“勇敢者游戏”模型提出的主要渊源和背景。在这场“勇敢者游戏”中，毛泽东是完胜者，美国总结毛泽东的经验和原则，拿来战胜了苏联。说毛泽东是美国的战略导师，当然是当之无愧的。

3、毛泽东是“勇敢者游戏”中的王者

拿“1958年毛泽东炮击金门”与“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对比，可鲜明看出，毛泽东是如何的伟大，赫鲁晓夫是如何的愚蠢，而美国则是如何的狡诈。苏联的命运与中国的命运此后如此之不同，盖因源此。

“1958年炮击金门”事件的背景，是1954年12月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签订后，美台军事合作步步深入，美国逐步加强在台军力部署，美军驻台军事顾问团扩大到两千六百人，美空军第十三特种航空队进驻台湾。美军甚至部署核武器威慑中国：一九五七年五月，美军公开宣布在台湾部署了携带核弹头的斗牛士导弹和电导导弹。从一九五七年十二月起，美国中断中美大使级会谈，又纵容台湾蒋介石集团对大陆沿海骚扰破坏。

炮击金门事件

七月十四日伊拉克爆发革命，第二天美国对黎巴嫩进行武装干涉，中东事件成为世界的一大焦点。七月十八日晚，毛泽东做出指示：金门炮战，意在击美，支援阿拉伯人民的反侵略斗争。8月22日，在明知将会击毙美国军人情况下(国民党军中的美国顾问一直配备到营一级)，毛泽东下达了炮击金门的命令。

用谢林后来总结的话讲，毛泽东这样做等于告诉美国，中国“已经加速行驶并且无法刹车”，美国必须撤退，否则就是与中国的全面战争。在接连几天的炮战中，国民党军队伤亡近千人，美军顾问多人死亡。国民党舰艇大多由美军舰艇左右护航，但仍被我军击沉十几艘，美军丢弃国军舰船落荒而逃。毛泽东指示我炮兵，只打蒋舰，不打美舰——这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战略，其目的是分化美蒋联盟，给艾森豪威尔一个台阶下。如果我军重创美军，美国总统就会在各方压力下加大对蒋介石的支援甚至参战。金门炮战期间，美军向台湾加大兵力部署，但是始终不敢参战。在金门炮战的数以万计的炮弹中，美蒋联盟出现重大裂缝，美国对中国的“核威慑”及美台《共同防御条约》一同烟消云散。

美国国防部在1978年的一份题为 《1945年7月到1977年9月间核武的部署与管理历史》的报告中提到，美军在台部署有斗牛士导弹和核弹，斗牛士导弹配属核弹头的部署时间为1958年1月至1962年6月，而核弹部署时间为1960年至1974年7月。中国军队之前已通过抗美援朝重创美军。现在面对美军的核威慑，毛泽东用“炮击金门”方式“先发制人”，以“全面战争”威胁美军，而美军始终不敢介入战争，更不敢动用核武器。美国在台湾部署核武器，毛泽东却用炮击金门证明美国及其核武是“纸老虎”，后来在朝鲜战争胜利的基础上又在越南战争中重创美军。就这样，毛泽东曾经用炮弹击败了核弹，而拥有强大核武的赫鲁晓夫，却在古巴被美国的核威慑吓得屁滚尿流。

毛泽东便是这样，以“炮弹击核弹”、以弱国击强国，这便是谢林随后总结的：“一定意义上的弱势(优势)能够转化为另一个意义上的优势(弱势)”。毛泽东是博弈论大师，是将“勇敢者游戏”玩得炉火纯青的战略大师。1958年毛泽东炮击金门，而美国却不敢参战更不敢使用核武器，这启发了谢林完成了其博弈论，并用这个理论指导美国在“古巴导弹危机”及随后的美苏冷战这场“勇敢者游戏”中成为获胜者。

当1965-1973年间，毛泽东用“援越抗美”战争再次将美军拖死在越南时，中国已经成为拥有“两弹一星”的世界强国了，而国防工业的三线布局更使中国做好了与美国甚至于苏联打一场全面战争的准备。毛泽东已经完全把握了那个“最后的机会”，这个时候的美国人，只能按照“博弈论”模型，“忍气吞声以19/20的几率妥协让步”，扮演那个失败者、胆怯者的角色了。当1972年尼克松访华并在书房“朝觐”毛泽东的那一时刻，中国已经注定会成为冷战的最大赢家，毛泽东是冷战这场“勇敢者游戏”的王者，美国不得不在1974年7月将核武器撤出台湾。

尽管美国发展了完善的博弈理论，但是，这一战略思维的发端，却是毛泽东教会美国人的。

朝鲜战争中，毛泽东说“我们不会置之不理”，而美国依据双方悬殊的国力对比，根本不相信中国会出兵。结果中国不仅出兵，而且是出动百万大军，四亿人民团结一致将美帝打败的姿态，先从气势上压倒了有原子弹的美国。随着美军的巨大伤亡，朝鲜战场上视死如归、灵活多变的志愿军将美军彻底震慑住了，美国遇到有史以来的最强大敌人。只有手榴弹的中国，战胜了有着原子弹的美国。

美国入侵越南后，毛泽东命令美国人不能越过17度线，否则中国将出兵。美国有了朝鲜战争的教训，被毛泽东吓破了胆，没有再敢越过17度线。这是美国越南战争失败的根本原因。后来，中国在越南出兵抗击美军，但美国仍然不敢越过17度线。

1969年中苏珍宝岛冲突，经过“古巴导弹危机”，苏联这次汲取了教训，果断出兵与中国对抗，毛泽东则以成功试爆一颗地下原子弹和一颗氢弹为回应。苏联在这次勇敢者游戏中又当了一次妥协者，不得不回到谈判桌上，再也不敢进行挑衅甚至试图扩大战争。中国不仅赢得了对苏联的战略心理战，也赢得了对美国的战略心理战。

为何毛泽东能够做到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而赫鲁晓夫却要在战略上向敌人投降？因为毛泽东确实有足够的把握和底气以弱胜强，即便是面对美军这样的强敌也毫无畏惧。

毛泽东亲笔修改的批评赫鲁晓夫的文章《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反对我们的共同敌人》中说：“我们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不是唯武器论者，也不是唯核武器论者。我们从来不认为核武器能够决定人类命运。我们深信，人民群众是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只有人民群众才能够决定人类历史的命运。”有底气说这个话的，当时只有毛泽东。

人类历史上的历次战争，大多是由武器装备及军力强弱所决定的。但毛泽东的军事生涯，却是一部不断以弱盛强的历史，从井冈山时期开始就是如此，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援越抗美等战争更是如此。毛泽东的军队首先始终站在正义一边，结果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次，实现了精英与群众间的紧密团结，形成了指挥者-士兵-人民群众三位一体的强大结构，能最大程度发挥战斗潜力。第三，在客观物质基础上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精神力弥补物力之不足。

毛泽东的军队战斗力很强，并非强在技术装备，而是因为这是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是一支有高度理想、信仰、道德和觉悟的新型军队。精神力的强大弥补了物力的不足。军队内部官兵平等、上下团结一致，军队和人民之间鱼水情深、团结如一人。面对任何敌人，无论是国民党军队、日本军队、美帝军队还是“苏修”军队，这支军队都有无上的道德制高点、无边的心理优势、无穷的斗志、无限的牺牲精神。这种内在的精神品质远胜于德国及日本军队所注重的“意志的胜利”及“武士道”精神，这就是美军为何能打败德军、日军却无法战胜装备更差的毛式人民军队的原因。人民战争理论，这是毛式“勇敢者游戏”的无敌之处。毛泽东的人民战争理论后来也被美国人学了去，发展成了心理战战略、不对称战略、总体战战略等。

“勇敢者游戏”是强者的游戏。美国的博弈论，是受毛泽东的启发。而两者之间又有差异。美国在“古巴导弹危机”中博弈成功，依靠的是美国强大的军事科技实力，以对苏联形成威慑。而毛泽东则在初期一直依靠人民战争方式威慑美国，在后期则继续通过“人民战争”方式搞出了两弹一星(两弹一星精神是其延续)，这便是已经物质、精神两条腿走路，毛式军队比起美军来，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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