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复旦悲剧说起：大家都这么苦，究竟谁在过好日子？

拙  棘

　　01 大学老师还是理想职业吗？

　　这两天复旦的新闻引发了对“青椒”群体生存处境、对“非升即走”制度的讨论。

　　这两年常常能看到比较大学老师和大厂程序员谁更吃香的帖子。一般的说法是，程序员虽然赚得多，但是吃青春饭，35岁后不知路在何方；大学老师虽然明面收入少，但福利好且稳定，越老越吃香。这种说法显然已经有些跟不上形势了：大学老师收入确实低，但（！）也不稳定，同样面临35岁失业的危险。

　　具体原因就是最近五年大规模推行的各种博士后、特聘研究员、3+3非升即走制度。学校以很低的成本招入大量博士生，压榨他们人生中生产力最强、生活琐事最少的一段时光，特别是让他们把博士论文一章章发出来给学校刷数据，然后百里挑一留下几个，剩下的熬成渣后直接倒掉。

　　除了钱少事多不稳定，大学老师的社会福利也已几乎全部剥除。至少在一线城市，大学老师子女还想直接读附幼、附小、附中已经几乎不可能了。想想也是，“别人几百上千万买个房才能获得这么一个资格，你一破教书的凭什么一分钱不花“白拿”这么大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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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椒”的生活就是最典型的内卷。现如今，几乎每行每业每个年轻人都觉得自己陷入了内卷，甚至连大厂老板、学校领导也觉得自己很无奈，不压榨不行。当然了，老板、领导们的无奈无非是要少买一辆跑车、没法再升一级，而年轻人的无奈是不卷就要没饭吃了。但这不妨碍老板和领导觉得自己比谁都委屈。

　　02好日子都让谁在过？

　　有人苦，自然有人乐——这是很自然的推理。那么好日子都让谁在过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得从“内卷”转向另一个热词：“入关”。

　　“入关”这个词引出了一幅世界图景：我们中国人之所以这么辛苦还过不上好日子，是因为某些国家靠着祖上杀人放火，又懒又笨还能住大房子开大排量养两个孩子一条狗出门不关空调……只有改变世界格局，我们才能过上理当过上的好日子。

　　听来很有道理，但马上会有人说：蛋糕做大了你就会得到更多吗？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据说李嘉诚是这么定房价的：先算出普通人家一辈子能赚多少钱，再算出一家人要活下去最少需要多少钱，两个数字一减就是房价。

　　简言之，没有内部的分配正义，蛋糕做大也没用，分不到普通人手上，该卷还是卷，该惨还是惨。所谓躺平，不过是内卷间隙喘口气，连消极抵抗都算不上。

　　另外就是放任运气来干涉我们的生活。通货膨胀、房价飞涨，有些人什么都没做就富了，有些人什么都做了却越来越穷。工资性收入跟资产性收入比变得毫无意义，能力、努力无法获得有意义的回报。

　　03每代人都不容易？

　　每代人都不容易，确实是这样。但正如何兆武先生所言：

　　“幸福最重要的就在于对未来的美好的希望，一是你觉得整个社会、整个世界会越来越美好，一是你觉得自己的未来会越来越美好。”

　　当代年轻人痛苦主要是因为看不到希望，特别看不到买房的希望。更何况，幸不幸福主要不是跨代比，而是跟自己同代人比。

　　04竞争、焦虑与幸福感

　　上一辈人很难理解我们的痛苦，觉得自己以前饭都吃不饱，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你们还抱怨这抱怨那。确实，小时候想都不敢想可以餐餐吃肯德基，更不敢想餐餐吃肯德基会与社畜的悲惨生活联系到一起，那时甚至连康师傅方便面都算轻奢食品。要是告诉三十年前的人，以后人人都有手机电脑，随便什么人家都能买辆车，那大概会被当成梦话。现在物质条件确实好了太多太多，但上辈人似乎真的很难理解竞争以及竞争带来的焦虑对幸福感的破坏作用。

　　这两天云南的大象又因为躺着睡觉上了新闻。很多人表示好奇，也有评论说，这就是无天敌的顶级动物的自信，不用像马那样睡觉还站着，以便被攻击时第一时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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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物的生活被巨大的恐惧——被吃掉的恐惧——笼罩。人也是动物，我们脱离命丧虎口的危险，脱离被同类杀害或至少是伤害的危险其实没几年，几乎只有现代人才能享受这种安逸。但也别忘了，现代依然有战争。准确点说，只有和平时代的现代人才能享受这种安逸。

　　虽然逃离了这种恐惧，但我们并未逃离焦虑，甚至变得越来越焦虑。焦虑本质上是一种不那么严峻的生存恐惧，怕得不到好生活所需要的物资与机会。更具体地讲，怕自己被更年轻的韭菜挤下去，怕没赶上下一个自媒体风口，怕……总之，竞争无处不在，有竞争就会有胜负，有胜负就会产生焦虑。

　　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头脑已经被市场经济控制了，自觉不自觉地认为竞争是最合理的机制，效率高、能让有能力的人胜出，用点理论术语说就是，总体结果好，个体分配也正义，简直不能再好了，怎么可以去怀疑竞争呢？

　　也许我们要重新通盘思考这些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