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豪密”,周恩来亲手编制的密码,从未被破译
从清末电报技术传入中国以来,曾经出现过许多电报密码,最为著名也最为神秘的电报密码也许就是“豪密”。
豪密,是中共早期无线电通讯中使用的密码,因其编制者为伍豪(周恩来)而得名,它是中国密码史上的一次重要技术突破,在中国革命中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未有豪密之前
我国第一部汉字电码本,是法国人威基杰编制的。1871年,丹麦大北电报公司在沙俄政府的支持下,私自将电报水线由日本延伸到上海登岸,在中国开设了电报业务,这是电报技术传入中国之始。电报技术传入后,因其迅速快捷而得到各界重视,但当时使用的是莫尔斯电码,仅对应拉丁字母和数字,并无汉字。驻华法国外交官威基杰选用了较常用的6899个汉字,通过以四位数字对应一个汉字的办法,以《康熙字典》部首顺序排列,发明了第一部中文电码本《电报新书》。后来,郑观应在此基础上编制了《电报新编》,成为此后中国通行电码(明码)的蓝本。
自清末到民国,政府、军队等部门在使用电报时,因其保密需要,一般都以明码为基础编制只有收发电报方持有的电码本,即密码。在密码的编制上,基本上都是参照明码编制办法,使用四位数字来对应汉字,与明码的区别只在于排列顺序上。这种类型的密码,在密码学上属于古典密码体制的“单表代替密码”,其优点是编制简便、使用方便,因而得到广泛使用。但是,这类密码却有保密性差的致命缺点,因其是以固定的数字对应汉字形式来传递讯息的,即同码同字,这势必使得某些使用频率高的汉字在电报中会重复出现,而截获电报的人只要对报文进行分析,特别是从重复出现的电码进行分析,就不难还原发送电报的密码。比如,甲午战争期间,日本方面即是通过报文分析的办法破译了清政府驻日公使汪凤藻所用的密码本,掌握了驻日公使馆与国内往来密电内容,后来李鸿章在日本谈判期间与国内往来电报也都被日本破译,中国国家利益因此严重受损。
民国时期,电报、特别是无线电报的应用更加广泛,密码技术却停滞不前,还是单表代替密码的一统天下。从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开始,破译密码电报也成为各派势力进行斗争的秘密手段,张作霖、阎锡山以至后来的蒋介石,都建立了自己的密码破译机构。即便这样,在密码编制技术上,各方还是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1928年,已转入地下斗争的周恩来,开始筹建中共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当年夏天,他在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期间,向共产国际提出选派留苏的中共党员学习无线电通讯技术,得到共产国际的支持,选调毛齐华等六人参加了国际无线电训练班。在莫斯科,周恩来曾前去看望学习无线电的中国学员,并说:“你们要抓紧学习,国内急需无线电通讯。”
◆民国时期通行的电报明码之一页。
回国后,周恩来调中央特科工作人员李强和张沈川在上海负责研制无线电台,第二年冬天即在上海、香港分别设立了电台,1930年1月实现了沪港之间地下党第一次无线电通讯,这次通讯中双方使用了事先制定的密码,所以这也是中共第一次使用无线电密码。据张沈川回忆,“当时我们用的两种密码都是我自己编造的。一种是用汉字明码颠倒更换的;另一种是用英文字母换阿拉伯字母再变成汉字密码使用的”。从他的回忆可以看出,中共最早的无线电密码还是未脱单表代替密码的窠臼。也正因此类密码并不保密,加之当时电台工作人员斗争经验不足,所以设在香港的电台很快即被港英当局破获。
豪密的诞生
当时,中共在各地的武装斗争风起云涌,在上海的党中央与各地苏区之间基本上还依靠交通员携带密写信件来沟通信息,这显然已不能满足斗争形势需要,与苏区建立可靠的无线电通讯成为党中央的一项艰巨工作。除了大功率的无线电台是必需设备外,如何编制一种不易为人破译的密码也成为迫切所需。
周恩来是中共无线电通讯工作的创始人和最早领导者。他一手开创了党的无线电通讯事业,在密码编制方面,他以惊人的智慧编制了党的第一部高级密码“豪密”,而由豪密确立的密码体制,成为革命战争年代党和军队核心机密安全的可靠保证。
1931年1月,周恩来派学习过无线电通讯技术的伍云甫、曾三等人前往中央苏区,开始尝试建立党中央与中央苏区间的无线电通讯联络,但由于中央苏区电台功率不够,未能成功。当年3月,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决定派任弼时率领中央代表团前往中央苏区,行前,周恩来把自己编制的密码交给了任弼时,因周恩来曾用“伍豪”的化名,所以这部密码被称为“豪密”。周恩来还教会了邓颖超、陈琮英(任弼时夫人)如何使用豪密。
陈琮英在回忆豪密时提到,“因为周恩来的聪明才智,他编的密码,好记好用,却极不容易破译。很长一段时间,国民党无可奈何,直到今天,我们的密码还是延用了‘豪密’的核心部分,换句话说,时间过去了七十多年,至今仍不落伍”。密码作为机要通讯的核心部分,历来都是无线电技术侦察与保密斗争的关键所在,从这个角度来看,任何密码尤其是核心密码都会是敌人所着力攻破的,但豪密竟然历经多年而仍不落伍,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陈琮英
任弼时化装成牧师前往中央苏区,豪密被他夹在随身携带的《圣经》中。不久,红军在作战中缴获了敌人100瓦的大功率电台,从而为中央苏区与党中央建立联系创造了条件。1931年9月15日夜,苏区中央局的电台首次叫通了上海的党中央电台,从此建立了两地的无线电通讯联系。由中央苏区发往党中央的第一份电报,是任弼时用豪密编制的,内容是“弼时安全到达了”,在上海是由周恩来、邓颖超译出的。从这次通报开始,标志着“豪密”正式投入使用。此后,豪密逐步在全党、全军推广,很快在各级领导机关和指挥机关之间的无线电联络中得到普及,通讯联络主要电报的内容,都是使用的豪密。
试解豪密
那么,豪密究竟是什么样的?
准确地说,豪密既是一部密码,也是一种密码体制。说它是一部密码,即专指1931年由任弼时携往中央苏区,与党中央通电报中使用的那部密码,这部密码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已无法找到原件,所以也不可能再现它本来的面貌;说它是一种密码体制,则是泛指根据最初那部豪密的原理编制的密码,在后来的应用中,凡是使用豪密原理的密码都称为豪密,豪密体制在党和军队的通讯中长期使用。
豪密使用广泛,所以许多人都很熟悉豪密。在周恩来身边长期从事机要工作的童小鹏说:“我们的密码最早是周恩来同志发明的,叫作豪密。我们用的密码不重复。”原中央调查部部长罗青长说:“周恩来发明的密码,有数学在里边的。密码是数学和文字构成的。”尝试攻破豪密而未果的国民党密码破译专家黄季弼说:“其译电法似系引用复译法编成表式,百数十张随时按表将密本之大小码变换。”
童小鹏所说豪密“不重复”,准确说明了豪密为什么能保密。前边提到,在豪密之前的单表代替密码的最大缺点是同码同字,即报文中同一字是以同一电码出现的,这种重复就为破译者提供了分析的可能,豪密不重复,就是根本不给对手以分析的机会。罗青长所说豪密“有数学在里边”,则说明了豪密不重复的原因,是使用了数学方法,而不是简单地以数字代替汉字。黄季弼所说“随时按表将密本之大小码变换”则是从破译者的角度解释豪密为何无法破译,他指出的“复译法”更是说明了豪密编制理念的先进之处。
◆这是从中山舰上找到的抗战时期的电报,可见直到抗战时,国民党军队仍普遍使用单表代替密码。
在保密性方面,因为乱数码是随机的数字,即使底本中出现的汉字会有重复,但在加乱数码后,就会实现同码不同字、同字不同码的效果。以前述由任弼时写就的第一份豪密电文“弼时安全到达了”为例,如果以电报明码为底本,其电码初次加密后应为“1732 2514 1344 0356 0451 6671 0055”,在此基础上,如加上这样一组乱数码“6378 5596 6766 7754 7659 1439 7055”,则最后发送的电码为“7000 7000 7000 7000 7000 7000 7000”。试想,即使敌人截获了这组完全相同的电码,因其不掌握收发电报方持有的乱数表,电报的内容自然也就无从破译。
按照这种方法,实际上每通电报都等于启用了一个全新的无重复的密码,因此称为一次一密密码体制。只要乱数足够长,报文分析的密码破译方法对此就完全无效,所以直到解放战争胜利结束,国民党方面也始终未能攻破豪密。这种一次一密理念放到今天也不过时,例如在登录很多网站时,除了需要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外,还要输入网站提供的一组随机验证码,这个验证码就相当于豪密中的随机乱数,只有密码和验证码都输入正确,才能正常登录。
周恩来创造的豪密,是中国最早应用一次一密体制的密码,在中国革命中发挥了特殊的作用。革命战争时期,党中央与各根据地、解放区之间的通讯联络主要依靠无线电台,正是有了豪密,才保证了党和军队无线电通讯的绝对安全,也正是豪密的使用,才使中共在对敌无线电斗争中始终掌握主动,夺取了隐蔽战线上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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