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最可爱的人》诞生拾絮——纪念抗美援朝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五十周年访魏巍
《谁是最可爱的人》诞生拾絮
——纪念抗美援朝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五十周年访魏巍
李新志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伴随着甜美悠扬的歌声,我们的思绪自然地融进了那炮火硝烟的朝鲜战场,当眼前浮现黄继光、王成……,这些英雄儿女们舍身忘我的壮举时,我们就会难以按捺那发自内心的呼唤—“最可爱的人”。
志愿军战士们用这五个字抚慰着淌血的伤口,他们用这五个字告慰烈士的英灵,这五个字,他们奉为是祖国人民给予的最高荣誉。他们称赞这五个字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创造的所有新名词、新成语中最美丽的一个。
我们赞颂“最可爱的人”,呼唤“最可爱的人”,自然就想到了魏巍。
走进朝鲜战争硝烟的魏巍
“我是怎样入朝的”
在北京军区的一个小院儿里,我见到了这位道出时代强音的军旅作家。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战壕里跳跃奔跑的战士已八十高龄,他霜满眉宇,面色微红,慈祥和善。他操着浓重的河南乡音,向我描述着那血与肉人兽厮杀的战争场面,讲述着一件件刻骨铭心的往事。他虽语调缓慢,却思路清晰,那流血的历史犹如山间湍急的小溪,不时激起阵阵浪花。
“中学读这篇课文时,老师介绍您是一位战地记者,抗美援朝期间三次入朝,写下了一系列战地通讯,篇篇都十分感人。”我说。
魏老谦逊地笑了笑。说道,说我是战地记者,这是流传很广的说法,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我都是从事部队宣传工作,因此说我是战地记者没错,但入朝,我不是以战地记者身份去的,而是另有任务。
魏老向我讲述了“历史上的今天”。
志愿军出征时魏巍刚刚从野战部队调到解放军总政治部,恰逢总政治部正在筹划派一个小组赴朝鲜,具体任务是了解美军战俘的思想情况,以便有效地了解敌军,知己知彼,开展对敌政治斗争。魏巍得知后主动请缨,组织上考虑长期在炮火硝烟中穿行,文武双全的魏巍挺合适,经研究成立了以这三位为主的赴朝小组:一是新华社的顾问、英国共产党伦敦区的书记夏庇若同志,他自称是英国人民志愿军,一位是新华社的陈龙处长,另一位便是总政的魏巍同志。
1950年12月,在志愿军入朝一个多月后,他们辞别家人迎着风雪向隆隆炮声的朝鲜进发了。
在战俘营,魏巍接触了许多美军官兵。他说,这些美国兵多数表现出极大的厌战情绪,不少人是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他们打了德国,打过日本,本想歇歇了,可又跑来打朝鲜,挺不情愿。但也有很反动的。但不管立场如何,却都真切地感到遇到了世界上最难对付、最不怕死的军队。我们的志愿军就是凭着一颗赤诚的爱国心,凭着勇敢、不要命地劲头与武器装备、军事实力、综合国力都远远高于我们的侵略者干了起来,是他们的鲜血把疯狂一世的铁老虎打成了只纸老虎。
魏巍采访志愿军前线女战士
魏老接着说,我们完成调查任务后,给总政写了一个详尽的调查报告,本可以回国了,但我想上前线,其他二位同志也同意,我们要求上前线。志愿军首长答应了我们。
美军凭着强大的空中优势,路被炸得不成样子,即便这样,白天飞机没完没了地倾泻炸药,根本不能行车,只能昼伏夜行。陌生的国土,漆黑的山路,上前线可谓之难。
前方战士真刀真枪地厮杀,后方既要支前,还要防特防奸。***的特务利用同族同语言的优势,散落民间,暗箭难防。我们的大卡车就遭到了他们的暗算。是山头的公安部队向我们放枪,我们才发现汽车尾部燃起了大火,这些特务,对志愿军有着刻骨之恨。
敌人的空中优势确实让我们损失很大,李奇微称此为“空中绞杀”,我们入朝时,空军刚刚组建,高炮部队虽英勇,但敌不过敌机的量大,我们便派了一个师的公安部队,专事防空报警,类似当年抗日时消息树,山头、高地,处处布下我们的监视哨,一旦敌机空袭,他们便鸣枪示警,部队、车辆立即分散、掩蔽,这是活雷达。
魏老说,车过汉江时,桥被炸得不见踪影,要想过江,只得在浮冰上通过,十二月,冰冻的不结实,过,还是退,我没有犹豫,让战士开足马力冲过去,战士非常勇敢,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我们拼了一回。车怒吼着冲上冰面,冰被压的的叭叭乱响。江水从冰缝中涌出来,车后卷起老高的浪花,冲上对岸,我们几个人望着那几道巨大的冰缝,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车摸着黑走了好远,可始终不见我们的部队,心中很是着急,大家互相议论起来,想起曾在路边看见一段长长的草绳,那莫不是敌我分界线?我们立即掉头向回走,回到那里,意外的发现了英文路标,“英国志愿军”夏庇若大显身手,他告诉我们,前方是美军阵地,好玄,差点当了美军俘虏。我们几个人非常庆幸,亏了早顿悟,否则,夏老兄这位洋人也得当俘虏。
东摸西行,终于在汉江南岸摸到了我们一个师的指挥所,亲人相见,分外亲热。而后,夏庇若他们去了汉城,随后就回国了,我则留了下来,在前沿阵地上采访了三个月。我亲眼看见了战士们杀敌的无畏,亲身感受了敌人巨炮的轰鸣,我们多少战士被这百倍于惊雷的爆炸声震聋。我踏过被炮弹深翻的阵地,我手握过鲜血浸透的泥土,前线这三个月,我终生难忘。
魏巍与朝鲜儿童
回国后,同夏庇若他们有很深的来往。《毛泽东选集》英文版就是夏庇若同志翻译的,他七十岁生日时,胡耀邦同志曾前往亲切祝贺。
魏老笑着说,这位英国老兄很风趣,爱开个玩笑,不管晚上睡在哪,即便是草棚里,他也换上睡衣,这恐怕也算东西方生活的差别之一吧。
作者与魏巍
《谁是最可爱的人》上了人民日报头版头条
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大字标题,发表了魏巍的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这是破例的。这个位置要么是社论,要么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政务新闻,11号的报纸如此编排,后面肯定有故事。
魏老向我介绍说:“这是邓拓同志定的,他当时是《人民日报》的社长。”
魏老说,我从朝鲜回来已是1951年的2月了,此时已调任《解放军文艺》副主编。
前方将士那不怕死的英雄气概强烈地震撼着我,我急切地想让祖国人民了解自己的儿女,是怎样地英勇,是怎样地顽强,我们眼前这平平常常的一切,都是他们鲜血的代价,这绝不是一句空话。“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个题目不是硬想出来的,而是在朝鲜战场上激动的情况下,从心里跳出来的。
受人尊重的军旅作家魏巍
这篇通讯送到人民日报,邓拓同志说他看后十分激动,太感人了,决定为这篇文章破回例,因为魏巍不仅写出了志愿军的崇高品质,同时说出了人民要说的话,是对咱志愿军最本质的概括和最美好的赞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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